時至今日,美食寫作漸向深度沉潛,它指涉地理、歷史、物候、生產和民俗。李敬白的美食寫作,表現在梳理歷史脈絡,通過細微的味覺流變呈現江蘇美食,引領讀者進入長江三角洲這塊重要的美食和歷史版圖。
李敬白的寫作進化,所包含的食的學術意義,可以視為終結當代美食寫作到此一食的淺白模式,也擺脫士大夫耕耘鄉土文化時突顯某些個人偏好的執著,我想說的是,李敬白試圖強調,每一粒稻米都有它的個性。中國確實可以用味道來劃省份,春秋戰國結束后,秦始皇統一天下而形成完整的版圖,直到今天,沒能統一的是各個省份的味覺。味道,與方言一起堅定地強調它們的地理方位。因此,美食寫作無法養育一個貫通大中國的全域美食家。美食寫作充分顯現它的地域性特點,李敬白蘇食的寫作,就有了他的重要意義。
江蘇濱海連江,大面積的江河沖積平原和網絡密布的水澤,人類進化史中,逐水而居的態勢終令江蘇成為一個美食天堂。從李敬白的故鄉泰州輻射開去,也就是從一個味覺原點打開,或能找到一個味覺依據,蘇食實在好吃。食不厭精的美食追求過程比起品嘗美食更有意義。就像我們在吃一道驚艷好菜時,好奇它的制作過程,然后考問它的培育土壤以及方法。我在神農架山中種茶,同時在陋居前種了一排香蒲,這是從南京吃過一次蒲芽菜的記憶給我的沖動,每到香蒲萌芽的時候,我都要從魚池釣上一條鯽魚,以燉蒲芽,這是我向蘇菜的想念和致敬。
到拜讀李敬白的《寸紙小鮮,煙火滋味》時,我內心會然一笑,也該做一道餛飩來紀念我的秦淮河之旅。實話說,我尚未去過泰州,只多次去過泰州的邊上,或坐在陽澄湖畔品蟹。但是,李敬白的文字,引領我去到了那個味覺氛圍。味氛,我一直認為它是一個鄉思的依據,鄉思在美食的話語場域,應該是想念那一片鄉土。當然,想念那一片鄉土,更是想念那一片鄉土上的美食。
美食寫作,當然是在營造一個味氛,紙上的美食,來得更有形而上的享受,所以造就了那么多的美食文學的讀者。我離江蘇千里之遙,讀罷李敬白的文字,仍然如享受一次江蘇的美食盛宴。這一篇篇讀下來,我心安然,世界一片和平景象及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