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撰寫這本書的時候,我已累計行醫二十多年,并且很有可能已經度過了自己生命的一多半時間。職業的選擇會帶來許多問題,醫學就是其中一個像謎一樣的存在。為什么要學醫?我為什么要選擇當一名醫生?選擇走這條道路的人最常提到的原因之一是:家族里有人是醫生,他們很崇拜這個職業。不過對我來說,情況并非如此。在我家里沒有人是醫生,但我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看慣了疾病和痛苦。
邁向這個職業的第一步與我的外祖母有關,她患有外周動脈疾病,潰瘍和壞疽讓她疼痛難忍,最終被迫截掉了雙腿。她用尖叫和眼淚來發泄自己的痛苦,她乞求“上帝”憐憫,懇求他能帶走她。盡管疾病給她帶來了種種限制和不便,她還是照顧我、教育我。
在她最糟糕的日子里,有一名叫阿朗哈的血管外科醫生來對她進行上門診療。在我的印象中,這名醫生擁有一個天使般的,甚至幾乎是一種超自然的形象:一個高大的男人,灰色的頭發用固美樂(一種強力的定型膠)仔細地向后梳去,他身上的味道聞起來很香。他很高——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很高,或者只是在當時年僅五歲的我看來很高。他總是穿著一件筆挺的白襯衫,系著一條有些磨損的皮帶,不過皮帶扣總是閃閃發亮。他那雙又大又紅的手總是拿著一個黑色的小包,我的眼睛總是盯著那雙手的動作,想看到外祖母的臥室里發生的一切,卻總是被打發走。不過,他們偶爾會忘記關嚴門,讓門半敞著,然后我就會透過縫隙觀看整個上門診療的全過程。她會告訴醫生自己很疼,她會哭泣。醫生會安慰她,緊緊握住她的手,那雙大手好像可以承受她所有的痛苦。然后他會為她更換繃帶,并向我的媽媽解釋著各種新的護理方法。
他會開好處方,撫摸我的頭,對我微笑。
“你長大后想做什么?”
“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