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趕養蜂人》是在作品中表現小人物的悲歡離合和復雜的情感遭遇。對于底層人物的掙扎,作者劉榮書報以同情和悲憫,也給予真誠的關懷。《追趕養蜂人》的主要內容包括馬失蹤、追趕養蜂人、女孩、遙遠的親人、世界等。
劉榮書著的《追趕養蜂人》是一部中短篇小說集,共包含九個引人入勝的小故事。故事有的描寫樸實淳厚的農村生活,有的講述兒女與父母之間的身后親情,有的反映夫妻間的糾葛紛爭,有的赤裸裸的見證了人性的泯滅……短短的文章卻折射出這個繁雜世間的人性的多面。每個小故事懸念迭起,曲折回環,不禁令人拍案叫絕。
劉榮書,滿族。河北省灤南縣人。1968年10月生。1997年開始發表作品,中間停頓數年,近年開始小說寫作。作品散見《當代小說》《北京文學》《山花》《江南》《中國作家》《人民文學》《天涯》《民族文學》等雜志。有多篇作品被《小說選刊》《中篇小說選刊》《中華文學選刊》等轉載。短篇小說《地理指南》入選2006年中國小說排行榜。中篇小說《遙遠的親人》入選2012年河北小說排行榜。已發表作品百萬余字。
馬失蹤追趕養蜂人女孩遙遠的親人世界細雨喚醒獅子天賜的夏天地理指南雙生
馬失蹤 在春天遠未到來時,白馬,黑色石頭,火焰,臉龐黝黑的男人,流水樣的道路,星星,高過云彩的山峰,細眼睛女人,這些陌生事物,便在少年來喜夢境里交替出現。他不清楚它們預示著什么。在以往經驗里,所有夢境的疑難都可在現實中得以解答。比如他夢見三只羔羊,從河水中央蹣跚而出,過不了幾天,他家的母羊便產下了三只羊羔;比如他在夢境里聽到烏鴉的叫聲,看見一位老人慈祥的笑容,那么這老人在身體無恙的情況下,于三天后的某個傍晚,結束一天的勞作,蹲到飯桌邊吃飯時,便毫無征兆地逝去… …母親去世前的那些日子,大群烏鴉聒噪著覆蓋了少年的夢境,烏鴉排泄的糞便,以及它們相互碰撞時掉落的羽毛,落在他的嘴邊,他的手臂上。父母看不到他在夢境里的掙扎,只是被他胡亂揮舞的手臂和譫妄的囈語打攪了睡眠。他們覺得,這孩子一定是被噩夢魘住了,推又推不醒他。他一定是玩累,或是在白天受了什么委屈……他像個被巫術纏身的人,過早洞悉了這世間眾多的秘密。上帝為了懲罰他,或為了捍衛自己在人間的權利與地位,不使這孩子過早地將秘密泄露出去,便使他成了啞巴。
六歲那年,僅僅一場小小的感冒,醫生用錯藥,少年來喜便再不能說話。
這天來喜在屋子里昏睡。整個過程從中午一直持續到黃昏。這段時間,他不知村里發生了什么。人們亂哄哄涌到村東的飼養場去。把倉庫里的犁、鋤頭、纜繩、盛糧食用的麻袋……全部搬弄出來,在院子里按比例分成幾份。人們圍著馬廄里的牲口竊竊私語,最終在牛角上,驢屁股上,馬脖子上,貼上標簽,編上記號……黃昏像眾多的蝙蝠涌進屋子。少年來喜醒了。他揉著眼睛,屋子里的一切難以分辨。但意識里,一匹高大健壯的馬,在昏暗中呼之欲出。馬噴出的鼻息聲,來喜聽不到。但能看清它穩健的四肢,飄逸的馬鬃,以及溫和漂亮的眼睛……少年來喜跑出去,果然看見父親牽一匹馬,從暮色中走進院子。來喜屬馬,喜歡馬。黃昏模糊了馬的顏色。來喜大喜過望,他撲過去,踮起腳尖,攬住馬的脖子。嘴里“呀呀” 叫著,意思是問:你從哪兒弄來的一匹馬呀? 與來喜的興奮相比,父親未免顯得有些沮喪。他一路上都在埋怨自己手氣不好,抓鬮抓到這匹馬。他本來是想抓到一頭牛的。生產隊里有五頭牛,抓到哪頭他都認可。要不抓到那頭青灰色母驢也行,肚里還揣著驢崽呢!當他把紙條抓在手里,慢慢展開,周圍人都發出驚呼。像是感嘆,又像是幸災樂禍。紙條上寫著6號,他以為是9號。9號便是那頭驢子,6號才是這匹馬。當時他頭都大了,以為是抓到了9號。他把紙條顛來倒去,怎么看怎么是9號。但會計說是6號。
來喜爸爸提出質疑:我抓到的不是9嗎?怎么會是6號? 等9號抓出來,大家眾眼難辨。兩個號同樣的筆體,正著看都是6號,倒著看又都是9號。生產隊長在一旁訓斥會計,說你這是咋搞的嘛!剛從學校出來的會計自知理虧,大氣不敢出,三七開的小分頭一勁往外淌汗。生產隊長最后把抓到6和9號的人聚在一起,說公平點,再抓一次鬮吧。會計這次不敢馬虎,把6寫成大寫的六,把9寫成大寫的九。紙條盛在草帽里。來喜爸爸出手一抓,便抓到了六號。臉馬上灰了。
抓到了就抓到了吧,有什么辦法呢?爸爸呵斥了來喜一聲,將馬牽進草棚。草棚低矮,馬頭頂著屋梁,不安地踏著步子,馬尾掃來掃去。看看天,天陰陰的,像要下雨的樣子。馬淋了雨可不行,更何況院子里沒有一根結實的栓馬樁。更何況,這馬再怎么不遂心,卻是命該跟了自己。馬值半個家當呢。父親只好把馬牽進屋里。
來喜這才看清那馬的顏色,并認出了它。它是生產隊里那頭黑色公馬,馬臀渾圓,四蹄如斗,馬鼻上翻,尾鬃硬如鋼針,掃到臉上,疼得厲害,全村淘氣男孩不敢上前造次……去年春天,來喜去飼養場附近玩耍,見四五個壯漢圍著這馬,將馬牽到兩棵樹旁。
樹側各埋兩根木樁,樹與木樁間又橫綁了兩根椽子,成一等腰三角形。馬夫將馬引進,幾個人麻溜上去,一人將馬頭固定在前方樹上。又有兩人用麻繩將馬身縛住,一人彎了腰,費力地將左側后肢提舉起來,用繩子固定在樹樁上。馬“咴咴”叫著,發泄著憤怒。
公社獸醫站的老魏,中午大概喝多了酒,晃悠悠踱到馬屁股后面。來喜這才注意到馬的胯下,黑乎乎陰囊狀如茄子。老魏綰一綰袖子,哈腰,手中刀片不知何時亮出,手起刀落,馬的叫聲由嘶噴轉為悲鳴。老魏左手一甩,不知是何物件落進早已準備好的臉盆里,卻不想一條黃狗斜刺里沖出,銜起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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