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經(jīng)典文學名著:喪鐘為誰而鳴(全譯本)》以西班牙內戰(zhàn)為背景,描繪了一幅抗擊法西斯分子的歷史畫面。小說的主人公羅伯特·喬丹是美國人,為幫助西班牙共和政府作戰(zhàn),被派往佛朗哥反動勢力和法西斯分子占領的后方,在當?shù)赜螕絷牭呐浜舷聢?zhí)行炸橋任務……
歐內斯特·海明威(1899-1961),美國最杰出的作家之一,1954年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喪鐘為誰而鳴》是他的主要作品之一。美國青年羅伯特·喬丹志愿參加西班牙政府軍,在敵后搞爆破活動。為配合反攻,他奉命和地方游擊隊聯(lián)系,完成炸橋任務。在紛飛的戰(zhàn)火中,他與被敵人糟蹋過的小姑娘瑪麗亞墮入愛河,藉此抹平了瑪麗亞心靈的創(chuàng)傷。在三天的時間里,羅伯特歷經(jīng)愛情與職責的沖突和生與死的考驗,人性不斷升華。在炸橋的撤退途中,他把生的希望讓給別人,自己卻被炮彈炸斷了大腿,獨自留下阻擊敵人,最終為西班牙人民獻出了年輕的生命。《喪鐘為誰而鳴》以其深沉的人道主力量感動了一代又一代人。
他匍匐在樹林里一動不動,雙臂交叉支撐著下顎,周圍是一片鋪滿松針的褐色土地,在他上方,風掠過松樹梢呼嘯而過。他俯躺在并不是很陡峭的山坡上,但如果再往下則變得非常陡。他瞧見黑色的柏油路蜿蜒穿過山口。柏油路邊上是一條小河,一家鋸木廠坐落在離山口不遠處的河邊,水壩流淌出的水,在太陽光的照射下,發(fā)出白光。
“是那家鋸木廠么?”他問。
“沒錯。”“我怎么不記得了呢?”“因為那是你離開這兒以后造的。老鋸木廠還在前面,在離山口很遠的地方。”他仔細端詳起地上攤開著的影印軍用地圖。老頭也從他肩后窺視,老頭身材結實而矮壯,穿著農民的黑大衣和硬邦邦的灰褲子,腳上是一雙繩底鞋。爬山的疲憊使他仍在大口地喘著粗氣,一只手放在他們帶來的兩個大背包中的一個上。
“這么說在這里是看不到那座橋了。”“看不到,”老頭說,“這山口一帶地勢平坦,水流緩慢,但要是再往前拐進林子后的話,地勢會突然低下去很多,并且還有個挺深的峽谷。”“我記得。”“那座橋就在峽谷上面。”“他們的哨所呢?”“剛才那個鋸木廠旁邊有一個。”這個年輕人正在研究地形,他從他那件已經(jīng)褪了色的黃褐色法蘭絨襯衫的口袋里掏出望遠鏡,拿出一塊手帕,擦擦鏡片,輕輕調整焦距,目鏡中的景象突然清晰起來,幾乎連鋸木廠的板壁都看到了。此外他還看到了一條長板凳放在門邊,廠棚里的圓鋸,以及敞篷后面的一大堆木屑,還有一段滑槽,是用來把小河對岸山坡上的木材運下來的:小河在望遠鏡里顯得安靜澄澈,水打著漩渦從攔水壩上沖下來,水花飛濺。
“沒有崗哨。”“鋸木房里還冒著煙呢,”老頭說,“衣服還掛在衣架上呢。”“我都看見了,但崗哨呢?”“也許在背陰處,”老頭解釋說,“哨所那兒現(xiàn)在挺熱。他或許在我們看不到的背陰兒那頭。”“可能吧。另一個哨所呢?”“在橋下方養(yǎng)路工的小屋邊上,離山口最高點五公里的里程碑那兒。”“有多少士兵?”他指著鋸木廠問。
“也許有四個吧,還有一個班長。”“下面呢?多少人?”“可能要多些。我能探聽得到。”“橋頭上呢?”“總共兩個,一邊一個。”“我們需要一批人手,”他說,“你能召集多少?”“如您所愿,”老頭說,“這一帶山里現(xiàn)在就有不少人。”“多少?”“一百多個,但他們分得很散,你要多少人?”“等我們看了橋以后再告訴你。”“你想現(xiàn)在就去看橋嗎?”“不。現(xiàn)在我想去找個地方藏炸藥,擇機而取。
我想把它藏在一個最安全的地方,有可能的話,最好到橋頭別超過半個小時。”“那好辦,”老頭說,“從我們這到橋頭全是下坡路,但是如果我們現(xiàn)在就要去那兒的話,會有一段比較困難的路要走,你現(xiàn)在餓嗎?”“有點,”年輕人說,“不過,我們遲點再吃吧,你叫什么?我給忘了。”他竟把名字都忘了,他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安塞爾莫,”老頭說,“我叫安塞爾莫,老家在阿維拉省的巴爾科城,我來幫你拿那個背包吧。”年輕人又瘦又高,一頭金發(fā)被太陽曬得顏色深淺不一,金發(fā)下是一張滄桑的臉。他穿著一件被太陽曬得褪了色的法蘭絨襯衫,一條農民的褲子和一雙繩底鞋。他彎下腰,將一條胳膊伸進背包的一條皮帶圈里,把那沉甸甸的背包往背上甩了甩,另一條胳膊則伸進另~條皮帶圈里,讓背包的重量全部都壓在后背上,襯衫上原先被背包壓著的地方被汗水浸透了。
“我把它背上啦,”他說,“怎么走?”“爬山。”安塞爾莫說。
他們在遍布松樹的山坡上艱難而穩(wěn)健地跋涉,渾身是汗,背包壓彎了他們背。年輕人看到林中并無路,但是他們依然繼續(xù)向上攀登,一會兒便繞到了前山。這時,一條小溪擋住了他們的路,老頭踩著溪邊的石塊穩(wěn)步向前走去。隨后,山路變得更陡峭,爬著更艱難了。到后來,溪水看著就好像從他們頭頂上一個平滑的花崗石懸崖邊直瀉下來似的。老頭在懸崖下停了步,等著年輕人趕上來。
“能行嗎?”“行,”年輕人說。這時他已經(jīng)滿頭大汗,陡峭的山路使他大腿的肌肉開始抽搐。
“在這里等我一會兒。我先去通知他們一下。你帶了這玩意來,總不希望人家朝你開槍吧。”“不,”年輕人說,“遠嗎?“很近。你叫什么?”“羅伯特。”年輕人回答。他將卸下的背包溫柔地放在溪邊兩塊大圓石之間。
“在這兒等著吧,羅伯特,待會兒我來接你。”“好,”年輕人說,“難道你打算以后去橋頭也走這條路?”“不,我們到橋頭走另一條路。那條更近更容易走。”“我可不想把這東西藏得距離橋太遠。”“再說吧,要是你不滿意,我們可以另找地方。
”“好吧,再說吧。”年輕人說。
他坐在背包旁邊,盯著攀登懸崖的老頭。這懸崖攀登起來并不難,而且他發(fā)現(xiàn)從老頭不用摸索就找到攀手地方的熟練程度來看,這地方他已經(jīng)爬過好多次了,所有爬到上面的人一向小心翼翼地不留下任何痕跡。
這個年輕人名叫羅伯特·喬丹,此刻他餓極了,而且心事重重。其實挨餓是很正常的,但他很少如此的滿腹心事,他一向隨遇而安,并且他憑經(jīng)驗就知道在這一帶開展敵后活動是多么容易。
假如你有一位好向導,無論是在敵后活動還是在他們的防線中間游走,都會很輕松。關鍵問題是如果被敵人抓住,事情就麻煩了。此外就是辨別信任性的問題,正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方面你必須果斷。即使這些他都不發(fā)愁,但還有別的問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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