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陜西狀元王杰為官清正,專心肅貪。
側身廟堂期間,正是和珅權傾朝野之時。一個清廉,一個貪婪;一個是死心眼的純臣,一個是善鉆營的奸相,互為對手,已是必然。
乾隆朝,王杰欲借國泰案把和珅拉下馬,和珅借著乾隆恩寵得以保*,并趁機與乾隆結為兒女親家。嘉靖朝,乾隆讓位不讓權,王杰不改治和珅初心,與嘉靖帝步步為營,去其權,奪其職,直至定其罪……
關于王杰,嘉慶帝如是說:“文見長,清風兩袖不畏權貴;端品高,直道一身敢斥惡邪。”可謂精準。
與林則徐一見如故
王鼎講學問與眾不同,不但講得明白,而且生動有趣,林則徐不由得笑了起來。
王鼎也淡淡一笑:“人心里一百個主意,只有一個是正確的,其他九十九個主意都會養出害人的毒物來,可見這‘道心’的重要。但是‘道心’又微弱得很,被九十九個壞主意壓著,怎么才能把它找出來呢?這時候就要靠‘惟精惟一’這句話了。我私下以為這句話可以反過來說,叫作‘惟一惟精’。所謂‘一’就是抓住那個‘道心’不放,所謂‘精’就是意念精純,只關注此一點,不考慮那些私心雜念。我們關中有一位夫子叫李二曲,寫了一篇文章叫作《悔過自新說》,其中提到:‘人也者,稟天地之氣以成身,即得天地之理以為性。此性之量,本與天地同其大;此性之靈,本與日月合其明。本至善無惡,至粹無瑕;人多為氣質所蔽,情欲所牽,習俗所囿,時勢所移,知誘物化,旋失厥初。漸剝漸蝕,遷流弗覺,以致卑鄙乖謬,甘心墜落于小人之歸,甚至雖具人形,而其所為有不遠于禽獸者。此豈性之罪也哉?’認為咱們生在世上,應該做到‘至善無惡,至粹無瑕’,所謂‘天下之大根本,莫過于人心’?墒沁@‘人心’卻駁雜不純,里面雖然有一點兒‘道心’,卻極微弱,不易尋找,怎么辦呢?我以為,或許做一個‘拍心口’的功夫會有用處。”
到這時林則徐已經聽得極認真了,聽王鼎又說出“拍心口”來,忙問:“這個功夫是怎么做的?”
王鼎道:“極簡單,凡臨事之時猶豫不決,我們就拍一拍自己的心口,在心里默念一聲‘道心’,如果覺得這兩個字生澀,也可以念成個‘良心’,念的時候要剛硬,要有力量,若是一聲念罷還不能正心,不妨多念幾聲。直念得雜念消退,良心煥然,一顆大公至正之心躍然而出。這時候再依著這顆呼喚出來的‘良心’去做事,就不容易出錯了。”
林則徐是福建人,說話帶著濃重的閩南口音,王鼎說的卻是一口剛硬短促的秦音,兩人交談起來,一句話只能聽懂個七八成?伤麄冎g卻有一種奇妙的默契。王鼎所說的“拍心口的學問”在那些翰林學士聽來可能覺得粗俗,甚至土氣得很,在林則徐聽來卻振聾發聵。他忍不住贊嘆道:“先生這話說得好,旁人寫一部書也未必講得清的學問,在先生這里一句話講到極處,實在了不起!”
王鼎是個樸實的人,聽林則徐贊他,臉上絲毫沒有得意忘形的意思,只是擺擺手:“其實這個‘拍心口’的良心功夫并不容易做。因為有時候憑良心辦事實在不易。比如說有人上門來借糧食,你自己家里糧食也不多,這時候一拍心口,良心喚起來了,打算借糧給人,回頭一看,自己家里老的小的還餓著,怎么辦?若心里一虛,說個謊,不借了,頓時把‘良心’昧去。今天昧了良心不肯借糧,明天讓你修橋補路,還肯出頭嗎?這一下,人心就污染了。非得是那真有決心的人,拍著心口喚醒了良心,還能有勇氣把事情做了,寧可家人少吃一頓,也要實心實意救濟別人,你說這樣的人叫什么?”
秦人自古重情義,所謂“一飯之恩死也知”,王鼎就是這么個脾氣。荒年時叔爺借給他半斤面,這個事他牢牢記在心里,現在不自覺地說了出來。
林則徐當然不知道“半斤面”的“典故”,只是點頭道:“大人說的是個‘仁人’!
王鼎又說:“自己嘴里沒食,還能同情別人,這是一種功夫。面對手持白刃的兇徒,一拍心口,把良心喚起來,撲上去與他搏斗,不畏懼不退縮,這樣的勇氣又是一種功夫!
林則徐又點點頭:“見義勇為,也是極了不起的!
王鼎說一句,林則徐就贊一句,倒也有趣。哪知王鼎話鋒一轉:“口里沒食,卻肯借糧給人,面對兇徒白刃,舍死向前,這些功夫都是極小的,真正的功夫并不在這里。因為天下最難的事,就是‘悔過自新’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