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城”指的是巴黎與倫敦。本書是一部以法國大革命為背景所寫成的長篇歷史小說,書中圍繞著馬奈特醫生一家和以德發日夫婦為首的圣安東區展開故事,小說里描寫了貴族如何敗壞、殘害百姓,人民心中積壓著對貴族的刻骨仇恨,導致了不可避免的法國大革命。
這部作品寫出了在法國大革命的背景下發生的愛恨情仇、犧牲與成全,情節曲折驚險、驚心動魄、感人肺腑,風格沉郁憂憤、技巧卓越,表達了深邃的人道主義情懷。
這本《雙城記》將狄更斯非凡卓越的筆法技巧展現得淋漓盡致,尤其是開篇那段文采飛揚、氣度恢弘的描寫,甚是精彩,讓人過目難忘。名家翻譯,文字也比較考究,保持了外國文學作品的原汁原味。校對也很嚴謹,書中文字都很符合圖書出版規范。版式設計看起來也很舒服,適合讀者閱讀。是讀者了解法國大革命、領略狄更斯文字風采、提升自身文學素養的明智選擇,更是中小學生豐富文學知識,吸收西方文學寶庫營養的選擇。
第一卷起死回生
第一章時代
那是最昌明的時世,那是最衰微的時世;那是睿智開化的歲月,那是混沌蒙昧的歲月;那是信仰篤誠的年代,那是疑云重重的年代;那是陽光燦爛的季節,那是長夜晦暗的季節;那是欣欣向榮的春天,那是死氣沉沉的冬天;我們眼前無所不有,我們眼前一無所有;我們都徑直奔向天堂,我們都徑直奔向另一條路——簡而言之,那個時代同現今這個時代竟然如此惟妙惟肖,就連它那叫嚷得最兇的權威人士當中,有些也堅持認為,不管它是好是壞,都只能用“最”字來表示它的程度。
那時候,英國的寶座上坐的是一位地閣方圓的國王和一位容顏欠佳的王后;法國的寶座上坐的是一位地閣方圓的國王和一位容顏姣好的王后[指英王喬治第三與王后夏洛特·索菲亞和法王路易十六與王后瑪麗·安托瓦內特]。在這兩個國家那些享有高官厚祿的肉食者們看來,有一點比水晶還要明澈透亮,那就是江山永固,國運綿長。
那是我主基督降生后的一千七百七十五年。在那個幸福的年代,英國正如現今一樣,得到種種神靈的啟示。索斯考特太太[此人原為一女仆,她利用宗教迷信裝神弄鬼,于18世紀后半葉招搖一時,直至20世紀初尚有影響]新近才過了她的二十五歲大壽,禁衛軍中一個能夠預言吉兇的士兵早在她的大駕光臨之前就已預先宣告:諸事已安排停當,就要淹沒倫敦和威斯敏斯特[以當時英國行政區劃論,威斯敏斯特為倫敦城以西另一城市]。公雞巷[傳說中公雞巷33號為鬼宅,實為騙局,1762年揭穿后,行騙人受到刑罰]的鬼魂叩擊發出它的種種信息,然后遭到驅逐祓除,也只不過剛剛滿了十二個年頭;而在剛剛度過的這一年當中,那些精靈鬼怪又叩擊發出它們的種種信息[指迷信者搞降神會,謂神鬼能以扣擊表達天機。所謂“剛剛度過的這一年”,指作家寫作的當年,時有一位名叫候姆的美國人到英國行招魂術,使許多人受騙],與原先相似得令人驚異。真正符合俗世人間的信息,從美國那些英國治下臣民的一次會上發出[指英國在美國的殖民者召集會議,反對自己身為納稅人而在英國議會內無代表席位],最近已經傳到英國朝野。說來也怪,這些信息對于人類,竟比公雞巷雞窩里隨便哪只雞雛傳出的信息更為重要。
法國,從總的方面來說,有關神靈方面的種種事物,沒有她那位以盾牌和三叉戟為記的姐妹[指英國,她以希臘神話中海神的徽記表示自己“海上霸主”的身份]那么幸運,正在暢通無阻地走著下坡路,制造紙幣,花用紙幣。除此之外,她在她那些基督教僧侶的指導之下,竟取得了如此仁慈的成就聊以自娛,諸如給一個年輕人判刑,剁掉他的雙手,用鉗子夾掉他的舌頭,然后把他活活燒死,只因為他沒有在雨地里雙膝下跪,向從他眼前五六十碼處走過的一隊齷齪的僧侶致敬。
很有可能,在那個受難者赴難之時,一些植根于法國或挪威森林里正在生長的樹木,已經讓名為“命運”的伐木人打上標記,以備砍伐,鋸成木板,做成一種帶口袋的刀子和活動木架[指法國大革命時發明斷頭機的吉洛汀],名垂青史,令人心驚膽戰。很有可能,在緊鄰巴黎的那些黏濕的土地上,一些莊戶人家屋子外邊搭的簡陋窩棚里,有些做工粗糙的大車,就在那一天在那兒躲風避雨。這些車上濺滿爛泥,骯臟不堪,豬鼻子在上面嗅來嗅去,家禽在里面棲止休歇。這些大車正是名為“死亡”的莊稼人擱置起來,作為那次革命時供他驅使的囚車。不過,這伐木人和這莊稼人,雖然無休無止地勞作,但他們都是一聲不響,而且他們走起路來都躡手躡腳,誰也聽不見他們的聲息;尤其是因為,如果有誰心存懷疑,以為他們已經覺醒,那么誰就要被視為謬天背神,大逆不道。
在英國,幾乎沒有什么秩序和保障可供國家自矜自詡:明火執仗的夜盜和攔路搶劫在京城之內夜夜發生。各家各戶公然得到告誡,離家出城必須先將家具寄存家具商行倉庫保管,以策安全。夜深月黑之時的劫路強人,正是光天化日之下的行商坐賈。他以“頭領”的身份,攔劫同路商賈,如果有人認出,并對他明確表示要較量一番,他就颯爽干脆地打穿他的腦袋,策馬揚長而去;七個強盜攔住一輛郵車,一個護衛打死了三個強盜,隨后自己也被那另外的四個強盜打死,“蓋因彈盡之故”,在這之后,不動一刀一槍,郵車就給洗劫一空;那位堂堂一邑之宰、倫敦市長大人,讓一個強盜在特恩厄姆草坪[倫敦郊區地名]截住,要買路錢,這位聲威赫赫的人物就在自己扈從的眾目睽睽之下,讓這個強盜搜掠殆盡;倫敦監獄中的囚犯和獄卒大打出手,于是司法當局用裝好霰彈和子彈的火槍,朝他們中間放射;小偷竊賊在王宮召見廳里從貴族老爺們脖子底下把一個個鉆石十字架剪掉帶走;火槍手進入圣賈魯斯區[倫敦的一個區,貧民窟]搜查私貨,于是亂民朝槍手開火,槍手朝亂民開火,誰也不認為這些事情有多么越乎常軌。在這些事情當中,屢屢動用絞刑吏,雖說徒勞無益,卻又仍然屢屢動用。一會兒,掛起一排排各式各樣的罪犯;一會兒,在星期六絞死一個星期二被執的穿窬盜賊;一會兒,在新門監獄[倫敦的一所著名監獄]燒炙成打人的手;一會兒,在威斯敏斯特大廳[倫敦古建筑,初建于11世紀。13世紀至1882年,英國高級法院均在此開庭]門口焚毀宣傳品;今天結果了一個罪大惡極的殺人兇犯的性命,明天又結果了一個偷了莊戶孩子六個便士的小扒手。
所有這些事情,以及成百上千件和這些類似的事情,發生在那令人懷戀的好時候一千七百七十五年[法國國王路易十六登基之次年],以及緊跟這一年的時候。就在這種種事情紛至沓來的時節,伐木人和莊稼人神不知鬼不覺地繼續勞作,而那地閣方圓的兩位國王以及那容顏欠佳和容顏姣好的兩位王后,則頗起勁兒地忙來忙去,以高壓手段行使他們的神授權力。一千七百七十五年就是如此這般地統領著他們治下的那些赫赫偉人和蕓蕓細民,沿著鋪展在他們面前的條條道路行進,本書所述細民,也被列入其中。
第二章郵車
在十一月下旬一個星期五的夜晚,擺在與本書故事有關的第一個人物面前的那條路,是多佛[英格蘭東南部一海港,去法國多由此登船過海峽]大道。那輛多佛郵車嘰里咕嚕地爬上射手山[倫敦東南距城數英里的一座小山]的時候,就他來說,多佛大道是在這輛郵車前邊,一直通到前方去的。他跟在郵車旁邊踏著泥濘步行上山,其余旅客也是如此;這倒并非由于他們在那種情況下懷有遛腿兒的雅興,而是因為山路陡,套難拉,泥漿滑,郵車重,幾匹馬已經三次駐步不前,還一度拉著馬車橫穿道路,打算抗命把車拉回蒼草地[距射手山3英里,一個地名]。不過韁繩、鞭子、車夫、護衛聯成一氣,早已宣讀了制止這一意圖的檄文。其實這種意圖倒是與某些畜類也富有理性的論斷完全吻合,于是這套馬也就投降歸順,回過頭來執行它們的任務了。
它們低著腦袋、顛著尾巴、蹚著深厚的泥漿,步履笨重地一路前進,在泥漿中掙扎,失蹄踉蹌,仿佛渾身都散架了。車夫每次小心翼翼地吆喝一聲“喔——咿”,讓它們緩一緩、停一停,那左側的轅馬就猛力搖晃一下馬頭以及頭上的每件東西——就像一匹特別善于表情達意的馬那樣,堅決相信這輛馬車不能夠爬到山上。這匹轅馬每次這樣一抖擻,這位旅客就像膽小的旅客常有的情形那樣,嚇一大跳,被攪得心慌意亂。
所有的低谷洼地都飄動著如同白絮的霧氣,無著無落地游蕩到山上,像一個身負罪惡的幽靈[按迷信的說法,善人死后進天堂,有歸宿;冤者、罪者魂無所歸],意欲覓得休憩之所,卻毫無所得。可以看得見,黏潮濃重的冷霧一股接著一股,一股蓋過一股,在空中緩緩飄過,像混濁海水的波浪。霧氣很濃,遮住了車燈,除了它自己所形成的重波疊浪和幾碼路面,什么也照不見。馬奮力拉著車,呼出的氣噴到霧中,仿佛那霧氣都是馬噴出來的。
除了那位旅客,還有另外兩位旅客也邁著沉重的腳步爬上山頂。三個都一直裹到顴骨和耳朵上邊,穿著過膝長筒靴。三個當中,誰也不能就他所見到的情形說出另外那兩個人是什么樣子,而且在這樣緊包密裹之下,每個人都蒙得嚴嚴實實,不僅避開了他那兩位同伴的肉眼,而且避開了他們的心眼。在那種年月,行路的人不敢簡單寒暄過后就推心置腹,因為路上不論什么人都可能是強盜或者強盜的眼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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