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侶莎魂——我的父母朱生豪、宋清如》是朱生豪之子朱尚剛為其父母作的傳記。書中分別講述了兩人的家庭背景、生活經歷、求學的過程,以及兩人從相識到相戀,zui后走到一起的經過。重點講述了兩人婚后的生活。當時時局動蕩,朱生豪致力于莎士比亞劇作的翻譯,而其妻子則給與了他zui大的支持。不幸的是,由于當時生活拮據,環境惡劣,僅僅在一起生活了三年多朱生豪就去世了。之后漫長的日子,都是宋清如一個人支撐這個家,還不斷為了朱所譯莎劇不斷奔走,并zui終促成了譯著的出版。本書從兩人的幼年寫起,一直寫到兩位老人的去世。在書中,我們可以感受到關于兩人真摯美好的感情。
適讀人群 :翻譯界人士、朱生豪研究者、大中專院校學生、喜歡民國歷史人物的讀者
一個成功男人的背后一定有一個成功的女人。朱生豪身后的女人就是宋清如。有人曾經這樣評價她:“朱生豪活在莎士比亞的世界里,而宋清如卻活在朱生豪的世界里”。書中有一個片段我至今記憶深刻。宋先生晚年在新疆照顧孫子時,經常會一個人發呆。試想一下那是怎樣的一個場景與心情?身在異鄉,可能永遠都回不去了,新一代在成長,而烙印在她生命中的永恒卻有可能永遠都見不到了。以前的日子太艱辛,沒有留給她可以多想的時間,現在她有時間想了,那她會想些什么?朱生豪先生的早逝,讓這樣一個柔弱的女子承受了太多。也許她生性開朗,堅強樂觀,但是一次次的打擊誰能預料?很心疼這位老人,可能她一生都是孤獨的。也許我猜的不對,但是早年的喪夫之痛,一定是她一生中zui刻骨的。就這么沉浸在這位老人的情感中,忽然有一天覺得她很熟悉,就像我們身邊的一位老人,普通而又偉大。
我很后悔寫這本傳的考慮開始得太晚了。也許因為我做的是工程技術工作,又一直比較忙,不大有往這上面想的機會。也可能是因為我半個多世紀以來跟母親的共同生活,已經習慣于母親把自己看作千千萬萬普通老百姓中一個zui普通的成員,并且安于斯樂于斯的思想方法,因此當美國傳記協會來信告知母親已被推選入下一版的《世界杰出人物名錄》時,我也幾乎和母親一樣感到吃驚。當然,吳潔敏、朱宏達兩位教授撰寫的《朱生豪傳》的出版,也一度使我感到父母親的足跡已經發掘得差不多了因為在兩位教授寫《傳》的過程中母親和我確實是傾囊相助的。
母親去世后,我在整理母親的遺物時,發現了許多我從未見到過的文字材料。這些材料使我的情感受到了極大的震撼。父親去世一周年和兩周年時母親的兩篇祭文,每讀一次都不能不使我熱淚縱橫,母親收到的大量學生來信更是每一封都使我的心靈受到一次洗練。我認識到,父母親的一生正體現了我國一代知識分子的性格和命運。他們正直、勤勉,具有出類拔萃的聰明才智卻又常常在命運面前碰得頭破血流;他們執著、頑強,為了實現自己的理想與目標不惜付出一切代價而從不計較自己的利害得失。因此,當朋友們建議并鼓勵我為父母親寫一個合傳的時候,我動心了。
母親在世的時候常常對我講起過去的種種往事,聽的時候我雖然饒有興味,卻從來沒有認真記錄過。到這時候,那些極為珍貴的具體細節,都成了時間、地點、人物十分模糊的“印象”了。在惋惜之余,只能從頭開始,一方面仔細閱讀研究父母親留下來的每一張紙條、每一封書信,一方面抓緊時間向父母親昔時的同學、同事、學生等征求材料,并在1997年年底到1998年間跑了上海、杭州、常熟、張家港、北京、南京、蘇州、香港等地,訪問了不下二十余位同志,還從上海圖書館查得了許多寶貴的第一手資料。材料的積累使我有了信心為父母親寫一本更詳盡一點的合傳,一方面借此來反映我國一代知識分子在即將過去的世紀中所走過的坎坷歷程,給后人留下一點思索和回味;另外也盡可能為我國文化界多保存一些第一手的史料。
母親曾經對父親做過這樣的評價:他首先是一個詩人,一個愛國者,然后才是一個翻譯家。詩人的才質使他有能力駕輕就熟地將莎士比亞這位天才詩人和戲劇家的神韻介紹給我國人民,而熾烈的愛國熱情則是使他能在極其艱苦的條件下完成這一巨大工程,以至以身殉之的根本動力。
人們對父親的了解,zui主要的當然是出于他在莎士比亞戲劇翻譯上的成就。但是他的才能是多方面的,只是因為過早的夭亡才使他的才能沒有得到更大的發揮。父親曾在給母親的信中說:
……實在要是我一生下來的時候,上帝就對我說:“你是只好把別人的東西拿來翻譯翻譯的。”那么我一定要請求他把我的生命收回去。其實直到大學三年級為止,我根本不曾想到我會干(或者屑于)翻譯。可是自到此來,每逢遇見熟人,他們總是問,你在做些什么事,是不是翻譯。好像我獨有的本領就只是翻譯。對于他們,我的回答是:“不,做字典。”當然做字典比起做翻譯來更是無聊得多了,不過至少可以讓他們知道我不止會翻譯而已。
現在能收集到的父親的文字作品,除了莎劇的譯著外,主要還有幸存下來的大約五十余首詩詞作品(只占他實際作品的一小部分)、父親在1933年到1937年間寫給母親的三百余件書信(其中236件曾經刪節整理出版過)以及他在1939年到1941年間在中美日報社工作時所寫的一千篇左右以宣傳抗日為主要內容的時政短論“小言”。我在本書中對這幾方面的內容都作了比較具體的介紹,希望能對父親的文學成就有一個比較完整的反映。
母親作為父親在生活上和事業上的知己,在支持父親翻譯出版莎士比亞劇作的工作中起著不可或缺的作用,晚年又為重塑父親的形象獻出了zui后的精力。但母親并不僅僅是父親事業的助手,她還有其獨立的自我。母親早年在詩歌創作上也有相當的成就,施蟄存先生對她的高度評價就很可以說明這一點,駱寒超先生也認為母親所寫新詩的水平并不亞于父親。當然,母親的一生更主要的是一位“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的教師。她教過的學生數以千計,能和學生建立如此深厚的感情,受到學生如此熱烈的愛戴,這是對她的辛勤勞動和廣博愛心的zui好回報。這個事實本身也為教師這一行業的偉大作了很好的詮釋。母親在50年代曾有調到高校工作的機會,可是她始終沒有去,在談到與學術“成就”有關的話題時,母親常說“我是一個中學教師”。母親深知這樣的定位很可能使她與學術的光環無緣,才學再高,恐怕也只能默默地作“人梯”。但是她培養出了大量取得卓越成就的棟梁之才以及普通的“螺絲釘”,同樣使她欣喜和滿足。這正是母親一生中zui平凡而又zui偉大之處。
回顧父母親的一生,悲劇的成分似乎比較重。但“悲”與“壯”往往是相輔相成的。我覺得無論是父親稍縱即逝的生命火花,還是母親漫長而充滿坎坷的一生,雖然都沒有發生過什么轟轟烈烈的事情,但都是在悲中益顯其壯。這正是我雖然力不從心,卻仍想盡力表達的主旨。
本書在寫作過程中,也盡可能跟蹤了父母親的成長過程,反映他們的愛情生活,探尋他們的感情世界,將他們作為真實的“人”展現給讀者。
本書在寫作的過程中,承責任編輯陳麗菲女士熱情幫助,范泉、彭重熙、王福基、朱宏達、吳潔敏、范曉華等同志熱心指導和鼓勵,黃源漢、陳馥楠、陳寶璜、鄒瑞、巫和林、唐佩渠、史曾瑞、厲曉放、錢旭洋、孫繩武、章偉祥、祝育華、盧菊英、褚元強、錢維權、許澤蘭、蔡紀淑、陸晉三、郭巧卿、趙桂素以及許多未能一一列舉的同志,還有上海圖書館及許多母親工作過的學校單位都為我提供了寶貴的素材,我所工作的嘉興毛紡織總廠和下屬的嘉春毛紡有限公司及紅寶針織制衣有限公司也都給了我熱情的支持,這才使我這個雖然非常喜歡文學,但從未有機會從事文學創作的新手能基本順利地完成了這部“引玉之磚”,多少為以后的研究者們留下一點史料。我愿借此機會向他們致以衷心的感謝。
1999年4月于嘉興
朱尚剛,朱生豪之子,1943年11月出生于浙江嘉興,1967年畢業于浙江大學電機工程學系,主要從事技術、管理和職工教育等工作。20世紀九十年代以后,致力于父母親生平業績和作品的搜集、整理、研究和出版的工作。已整理出版了《朱生豪情書》《秋風和蕭蕭葉的歌》《朱生豪情書全集》《伉儷——朱生豪宋清如詩文選》《詩侶莎魂——我的父母親朱生豪、宋清如》等書,并參與了《莎士比亞戲劇朱生豪原譯本全集》的審訂工作。現為中國莎士比亞研究會名譽理事,浙江省作家協會會員,朱生豪故居管理所名譽所長。
前言/1
楔子/1
第一章西南湖邊的少年/3
一、家道日落/3
二、得來不易的男孩/6
三、可愛的童年樂園/7
四、在大姑媽家/11
五、失去母親/13
六、秀州鐘聲/15
七、新的高度/19
八、家庭小報/26
九、來之不易的升學機會/27
第二章跨出家門的女孩/30
一、欄桿橋日暉壩/30
二、文靜好學的“二小姐”/32
三、短暫的“洋”學堂生活/34
四、慧靈女校的寄宿生/37
五、不要嫁妝要讀書/41
六、三道大門里的天地/42
七、受益于良師/44
八、難忘的南京請愿行動/46
九、遙望之江/48
第三章弦歌塔影秦望山/49
一、“門對江潮山橫塔影”的之江大學/49
二、“淵默如處子”的之江才子/54
三、年輕的“現代派”女詩人/59
四、積極的社團生活/67
五、之江詩社/73
六、《中國的小品文》等三篇論文/80
七、一笑低頭意已傾/82
八、別之江/90
九、萋萋芳草/94
第四章世界書局/107
一、兩地書/107
二、平涼路上的亭子間/108
三、刻骨相思始自傷/115
四、人間暫聚易參商/125
五、孤獨、寂寞和彷徨/130
六、夢境中的現實/135
七、進入莎士比亞的世界/139
八、從《暴風雨》到《第十二夜》/144
九、母親開始教學生涯/152
十、在戰爭的陰影下/158
第五章狂濤卷盡華年/164
一、流離顛沛的日子/164
二、屈原是、陶潛否/167
三、發表在《青年周報》上的作品/175
四、一聲流亡曲,滿座淚沾衿/180
五、《中美日報》/188
六、“小言”——與法西斯戰斗的投槍和匕首/194
七、孤島的淪陷/207
八、春天里幻滅的悲哀/208
九、十年苦戀終成眷屬/212
十、赴川計劃擱淺/214
十一、在常熟/217
第六章父親的zui后歲月/221
一、艱難的日子/221
二、“一同在雨聲里做夢”/224
三、我的出生/229
四、埋頭伏案、握管不輟/230
五、zui后的日子/235
第七章等待天明的日子/240
一、凄風苦雨/240
二、永恒的呼喚/243
三、為歌頌光明的云雀們祝福/250
四、讓亡靈安息/257
五、世界版《莎士比亞戲劇全集》的問世/261
六、“使中國人引以自豪”的成就/270
第八章迎著共和國的曙光/275
一、在杭高/275
二、我有了妹妹/281
三、創業臨天橋/283
四、跨虹橋下/288
五、《莎士比亞戲劇集》的再次出版/291
六、“要把他沒有做完的事情做完”/299
第九章走出煉獄/307
一、母親成了“資產階級知識分子”/307
二、我進了大學/312
三、風云突變/315
四、在“勞改隊”/319
五、我也成了“小牛”/321
六、母親解放了/325
七、之江出生/327
八、母親在和田/331
九、迢迢回歸路/335
十、莎士比亞的“復出”/338
第十章一抹淡淡的晚霞/343
一、葉落歸根/343
二、追尋父親的蹤跡/347
三、海峽彼岸的知音/355
四、chaoyue時空的交流/358
五、《朱生豪傳》問世/364
六、珍貴的晚年知交/371
七、捐贈手稿/376
八、八十高齡的“飛天獎”/379
九、殘簡情證/385
十、親情/393
十一、無價的精神美食/397
十二、走入永恒/405
尾聲/409
第一章 西南湖邊的少年
一、家道日落
朱家的祖上,可能是因為缺乏顯赫而值得標榜的人物吧,所以記載譜系的材料少而又少,所能查證的情況,也就非常有限了。
在朱家有一張上代留傳下來的寫在紅紙上的《立嗣議約》,這是父親的叔祖母吳太于1925年邀集親族議決出嗣的簽約文件。根據該文件上記載,朱氏譜系為:
據文振叔回憶,在過去多次喪事中,常請僧眾或道士做法事或道場,超度亡靈,此時在所奉祀之列祖列宗的黃紙疏表中,多次以樹村公為“高高始祖”(遠高于高祖),但其后并無“昌”字輩一代而有“山”字輩一代,如琢山、馨山、鉅山等,均列在春泉、壽泉等曾祖輩之前而居于高祖輩。樹村公與“山”字輩高祖之間則空白缺位,故認為對上述《立嗣議約》中前兩代的準確性應有存疑。
從以上情況看來,以樹村公為本支族始祖已屬歷代公認,但其人其事,概無流傳,已完全無法考證。樹村公與壽泉公究竟相隔幾代,“昌”字輩及“山”字輩究竟處于什么位置,也許都只能作為永久的疑問了。而朱家的歷史能夠有具體記載的,大概只能從壽泉公開始。
我的高祖朱壽泉,約生于1822年,原住在嘉興城內南門大街某段,經營商業,一度頗具規模。太平天國軍隊攻占嘉興期間(約在1860年),住房被燒毀。后來就在南門外東米棚下購地另建住宅。東至槐樹頭,西至東米棚下市河邊,占地約一畝七分(一說為一畝九分)。此時朱家家境已經在走下坡路了,所以造的主樓結構偏小,出檐頗低,影響了房屋的實用性和光照。園中部原來擬建一個大型廳堂,也因財力不足,結果只造了一間小型棧房。倒是臨槐樹頭的三間樓房,靠仙洲公妻子錢太以其私蓄貼補了一些,造得比較像樣。新宅西面臨街四間樓房作為店面,獨資開設裕盛商號,經營油麻鐵鍋粗瓷,等等,屬徽幫。但風云不測,可能店號遭受損害挫折,人們多疑為店內親信人員作怪,壽泉公竟吞食生鴉片自盡(約在1868年)。作為“善后”安頓,店號改為十股合資,店名改為“聚和”,朱家只占其中三股(長房仙洲公占兩股,二房云峰公得一股)。由于朱家無人善于經營,更無法與店內實際操持經營的人員“斗法”,每年只憑主事者分給“官息”。高祖母洪太(壽泉公妻)精明能干,在家族隆盛時期襄理家務,出力不小。壽泉公亡故后,一應家事,乃至參與商務,概由洪太承擔,勉力維持一家局面。洪太寡居約四十年,享壽八十有四。洪太生有三子一女,我曾祖父仙洲公居長,次為云峰公,議定出嗣老三房浩泉公后,但不幸婚后僅二十二歲就早逝了。妻吳氏無子女,守寡近六十年,后由文振叔承嗣為孫。洪太幼女適顧氏,幼子寶沄公早夭。
曾祖父仙洲公,原名寶濂。幼年雖值太平軍戰禍,但當時其父經營商業,家境小康,得以專心學業,攻讀經史詩文,以期家風漸轉書香,通過科舉進入仕途。后因種種原因,未能得中秀才,但當時在地方上頗有文名。
仙洲公既已一心走讀書科舉之路,實際上也就再無心經營商業了,加上那段時間家中事故頻頻,使他既難以專心翰墨,對祖傳店號的經營更是一無成就,一任同伙之人玩弄手段,中飽私囊。
仙洲公雖然先后娶了錢氏、陳氏、徐氏三位妻子,卻未得男丁,所以仙洲公以后較長一段時期中,凡家庭大事均以“堂名”作為對外的代表,稱“朱巽順堂”。家中無男丁在當時的封建宗法制度下也給朱家帶來了很大的麻煩。在仙洲公去世(時年不到五十歲)后不久,就有與仙洲公同輩的本家支族長發難,認為仙洲公身后既無男子承繼父業,就應由本支族中決定承嗣人選,以繼承仙洲公家業,以后又有其子或侄輩反復提出強硬爭議,zui終奪走了東米棚下和槐樹頭臨街的部分房產。后來還挑起過多次爭議,直到1925年以后方始平息。
由于仙洲公身后無男丁,且朱家其他各支男丁也不多,所以由洪太做主,由待字閨中的仙洲公幼女朱佩霞招贅西塘陸潤為婿,以繼承家業。這就是我的祖父母了。
我的祖母朱佩霞(1888—1922)幼年喪父,從小稟賦聰穎,尤為其祖母洪太喜愛,故決定由她擇婿入贅,支撐門戶。當時其母徐氏亦已亡故,家中事務仍由洪太主持,至于商店事務,則悉憑經辦人員操縱。
我的祖父陸潤(1886—1924),字朗軒,嘉善西塘人。青年時曾在嘉興永鑫布店當學徒,有兄弟各一人。婚后因不諳朱家祖傳經營之油瓷店業務,且店為人操縱無從插手,乃和祖母商量后,將所留私蓄,主要是洪太分撥遺贈之財物,在絲行街開設小布店。但因其秉性忠厚,不善經營,且乏得力助手,故小布店仍連年虧損。后又和他人集資辦小型搖襪廠(工場),亦很快陷入困境。所投入的資金,以及聚和油瓷店原屬仙洲公名下之兩股資產亦先后抽用虧耗殆盡。至此可謂家道中落,再難恢復祖輩的殷實門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