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詩學》第20輯收錄《全宋詩》續補103首、互見詩訂正等3篇、《新增現存明人詩話四十種敘錄》、《翰林檢討與“豪華酒店”》等文獻學論文,《<集句閨情百詠>的詩法與詩心》等詩歌史論文,《王昌齡詩格“十七勢”與韋應物詩》等詩學史論文,《民國詞話五種》文獻輯錄,都以求實創新為宗旨,運用各種方法對中國古典詩學進行廣泛深入的新開拓。
《中國詩學》第20輯收錄《全宋詩》續補103首、互見詩訂正等3篇、《新增現存明人詩話四十種敘錄》、《翰林檢討與“豪華酒店”》等文獻學論文,《<集句閨情百詠>的詩法與詩心》等詩歌史論文,《王昌齡詩格“十七勢”與韋應物詩》等詩學史論文,《民國詞話五種》文獻輯錄,都以求實創新為宗旨,運用各種方法對中國古典詩學進行廣泛深入的新開拓。
張伯偉,1959年1月9日生,南京大學中文系文學士(1982)、文學碩士(1984)、文學博士(1989)。歷任南京大學中文系助教、副教授、教授、博士生導師。曾任日本京都大學文學部外國人研究員(1992),韓國國際交流財團特邀研究員(1997)。現任韓國東方詩話學會理事、中國古代文學理論學會副會長、江蘇省比較文學學會常務理事。主要從事中國古代文學、東方詩學的研究。
蔣寅,1959年6月生,1985年于廣西師范大學研究生部獲碩士學位,1988年于南京大學研究生院獲文學博士學位。同年3月進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工作,1996年破格晉升為研究員。現任文學所古代文學研究室副主任、所學術委員會副主任、院高級職稱評審委員、院青年人文社會科學研究中心顧問、研究生院博士生導師。中國古代文學理論學會副會長、國際東方詩話學會副會長、國家古籍保護工作專家委員會委員、唐代文學學會常務理事、《文學評論》編委、中國作家協會會員。
【詩學文獻學】
《全宋詩》及訂補失收《詩淵》拾補…………………………………查雪巾
《全宋詩》之互見詩訂正………………………………………王嬌 王可喜
《全宋詩》再補104首…………………………………………………張振謙
張習整理元明別集非偽考………………………………………………史洪權
新增現存明人詩話四十種敘錄…………………………………………侯榮川
錢謙益《列朝詩集小傳》指誤…………………………………………李堅懷
《天機余錦》再考…………………………………………………… 朱志遠
翰林檢討與“豪華酒店”——朱彝尊應征鴻博后相關史實考辨……張宗友
【詩歌史】
盛唐之音的回響——“瑰奇美麗主”武元衡詩歌探析………………魏景波
梅堯臣對唐代送人赴任詩模式化的突破………………………………張興茂
小令語言藝術研究:句法之“破”與“立”…………………………蔡宗齊
《集句閨情百詠》的詩法與詩心………………………………………伏 煦
平衡與修飾——論朱彝尊晚年對舊作的刪改…………………………王 鶴
一代詞宗夏承燾與天風閣詞群 ……………………………… 馬大勇 趙郁飛
【詩學史】
王昌齡《詩格》“十七勢”與韋應物詩…………………………………付佳奧
論方回對西昆體的評價…………………………………………段莉萍 張龍高
馮班“比興”說在李商隱無題詩接受史上的影響…………………… 劉 一
《閩川閨秀詩話》及《續編》意旨初探……………………………… 錢南秀
【比較詩學】
中國古典詩律的形成因素——《大本經》漢譯偈頌體探究……………金絲燕
惠洪與日本五山禪林的文字禪思想……………………………………曹逸梅
【書評】
掃眉才子的負累——評艾朗諾《女性人才的負擔》………………………吉靈娟
肝膽楚越——評艾朗諾《美的焦慮:北宋士大夫的審美思想與追求》
………………………………………………………………周 游
【文獻輯錄】
民國詞話五種………………………………………………………和希林 輯錄
《中國詩學》第20輯
翰林檢討與“豪華酒店”——朱彝尊應征鴻博后相關史實考辨
張宗友
從經濟生活的角度研究傳統文學,是近年古代文學研究的亮點之一。朱麗霞專著《明清之交文人游幕與文學生態——以徐渭、方文、朱彝尊為個案》(以下簡稱《個案》),就是其中的一部力作。該著第三部分,選擇曾任翰林院檢討、與修《明史》、入直南書房的清初大家朱彝尊(1629-1709),作為研究個案,注意發掘并利用朱氏家信材料,得出了許多新穎的結論,令人耳目一新,堪稱填補了朱彝尊研究史的一段空白〔1〕。黃霖因此在序中稱贊《個案》一書“為我們打開了一扇明清文學研究的新窗口,使得我們更具體、細致的‘知人’,更全面、清晰地了解到文學創作的運行機制和生態環境”〔2〕。
但是,《個案》在解讀朱氏家信以討論朱彝尊應征鴻博后的經濟來源時,卻存在不少錯誤,致使論證的力度有所削弱,部分觀點也不能成立。其中尤以朱彝尊開“豪華酒店”一說,最為觸目:
當被劾罷官滯留京師之際,朱彝尊并未歸里,而是在京師開設了一家豪華酒店,親自做老板。在朱彝尊的詩文中,沒有留下有關開酒店的任何蛛絲馬跡,因為商人作為四民之末在清初汲汲于入仕的朱彝尊的心中仍是無奈求生之舉,他將此視為一段不夠光彩的人生歷史,因而在其創作中便有意回避了。但其子朱昆田在給其母的書札中留下了鐵證:“父親既不補官,又不出游。在京開飯鋪,真屬無謂。數次作信苦勸南還,終不決計也。”(朱昆田“八月廿四”日札)看來朱昆田曾努力過,但并未能阻止住其父的商業活動——經營酒店。因為朱彝尊深信,只要不離京,“將來補官,亦是京職,或于補官之日仍留詞林”(朱昆田“三月初七”給母親札)。朱彝尊即靠這種商業經營度過了三年免官生活。更為重要的是,他從沒有停止過學術的交游和運作,仍舊充滿熱忱地尋訪古跡名勝,拓片摩碑,搜訪古籍,雇人抄寫,如此大量的學術活動沒有足夠的資金支持則萬萬不能為,朱彝尊的酒店成為他三年學術活動的經濟保障。〔3〕
“豪華酒店”、“老板”等現代語匯,一旦與清初大家朱彝尊相聯,不能不令人頓生時空穿越之感,頗有欲探其究竟之好奇。《個案》上文小節標題即作“酒店經營”,可知作者對此極為看重,將其視作朱彝尊重要的經濟來源之一。但其立論根據,僅有朱昆田“在京開飯鋪”一語,且被作者視為“鐵證”。誠然,朱彝尊堪稱美食家,當其南北游歷、友朋唱和之際,不乏有關詩酒留連、美食珍饈的文字實錄。例如,康熙三年(1664)秋,朱彝尊至大同,客山西按察副使曹溶幕,屢有歡宴;是冬,天津武備曹斌,不惜遠道寄來筐蟹銀魚。朱彝尊自然食指大動,感慨系之〔4〕。即使謫官居京期間,詩酒酬唱之舉,也指不勝屈。康熙二十七年(1688)二月二十四日,朱彝尊招王士禛、朱載震、衛凡夫、查嗣瑮、趙執信、王戩等,會飲于古藤書屋,饗以半翅、鮑魚面,同觀米芾硯山。朱氏雖未形諸筆墨,王士禛卻在其《北征日紀》、《居易錄》、《香祖筆記》等著述中一再提及〔5〕,足見這次聚會的美食、珍玩,給王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上舉事實,足以說明朱彝尊詩酒風流,乃一代名士,但不足以旁證其曾有開“豪華酒店”之舉。
根據朱氏詩文及拙撰《朱彝尊年譜》所記,可知朱彝尊于康熙十七年(1678)北上京師,應征博學鴻儒,次年三月召試太和殿,康熙帝玄燁親拔擢為一等,五月授翰林院檢討,與修《明史》;二十年(1681)正月,復由康熙帝親點,充日講官、知起居注,三月始入直內廷;六月,復受命主持江南鄉試。朱彝尊在給昆田的信中說:“我每日進朝,而史館添監修、總裁滿漢多人,甚是催促。又有講章分撰,無人可替身,辛苦異常,窘亦異常也。”〔6〕分撰“講章”,即為經筵活動撰寫講義。朱彝尊又致信朱茂晭說:“侄自正月二十日入內廷,二月十五日移居賜宅,每日寅入戌出,無片刻之暇,以是久不展問于伯父前,知伯鑒宥也。”〔7〕居官期間,公務繁忙,私酬亦夥,朱彝尊顯然無暇作詩文之外的營生。康熙二十三年(1684),朱彝尊因攜小胥入內廷抄書,遭劾罷官,從此直至二十九年(1690)補官,在京有近七年(而不是上揭《個案》引文所云之“三年”)的謫居生活。應當說,在清祚日固、抗清無望的形勢下,朱彝尊應征出仕,既有謀生的需要,也有政治、學術上的考量。謫居京城,一方面是對康熙帝仍滿含期待,希望能再度起用;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實現自己的學術抱負,以圖完成數部著作的編撰。從朱彝尊各種學術活動與文學創作中,即可管窺一斑。應征當年(1678),朱彝尊即編成詞集《蕃錦集》。次年中選,始輯《瀛洲道古錄》,該書欲集翰林故事于一編,“囊書入直,曉夜抄撮,積一十四冊”,因謫未成,“然歸田后,每扁舟近游,未嘗不攜之藤笈也”〔8〕。謫官當年(1684)九月,始編詩文合集《騰笑集》。集以“騰笑”為名,不乏自嘲之意(用孔稚圭《北山移文》“南岳獻嘲,北隴騰笑”典故)。隔年(1686)三月,《騰笑集》編成,但其收詩實至補官之年(1690),可知其間仍續有增補。康熙二十五年(1686),朱彝尊手訂《焦螟集》八卷,并開始了另外兩大學術著作的編纂活動,一是《經義考》,二是《日下舊聞》。《經義考》凡三百卷,集經學目錄之大成,完工于歸田里居之后,其時已是康熙三十八年(1699)。《日下舊聞》有四十二卷,編纂較速,康熙二十六年(1687)即告編成,而刻竣于次年。該書的編纂,實得益于在京師的多次郊游酬唱、訪古考碑,以及在史館與入直內廷時的不懈抄書。謫居期間,朱彝尊還撰寫了大量詩文,《個案》一文有“以名人聲望題序得金”一節,列出朱氏所作序跋碑銘近百篇;合《曝書亭全集》所補收以觀,知朱氏所作,遠不止此數。且朱彝尊創作之時,極為用心,沈皞日曾言“竹垞為詞,輒自閉斗室,終日屹坐,否則繞床而走,或至竟夜”〔9〕,在如此沉醉、癡迷的狀態下,豈能分神,去經營什么“酒店”?毫無疑問,學術論著與詩文創作,占據了朱彝尊絕大部分的時間與精力。很難想象,朱彝尊還有“親自作老板”、經營“豪華酒店”的閑暇與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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