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的阿富汗姐妹
愿你撫平苦難的褶皺
在黑暗中為自己發(fā)光
2003年至2013年,10年間,梁子4次獨自進入阿富汗。
這個沒有任何官方背景的自由女攝影師遭遇了“人體炸彈”、住進了“特工窩子”,卻想盡一切辦法去體驗阿富汗百姓的生活:混進當?shù)厝说幕槎Y,神秘的形式讓她目瞪口呆;潛入藏在地下的美容店,美女如云讓她大開眼界。
梁子始終堅持一個目的:即使有戰(zhàn)爭,人們也要生活,男人打戰(zhàn),女人怎么個活法?于是她結(jié)識了一大批好友,她們是立下戰(zhàn)功的女將軍、靠烤馕為生的勤勞寡婦、用樂觀撐起破碎家庭的普通婦女。梁子發(fā)現(xiàn),亂世中的阿富汗女性各有自己的活法,她們面紗下的真容就是最美的阿富汗,她們的一舉一動都透著光。
在記錄平民生活之余,梁子也進入北約坎大哈空軍基地體驗著真實的戰(zhàn)地生活。只有見證了戰(zhàn)亂中的日常,也許才能完整地認識阿富汗。
歷時10年的阿富汗全紀錄,揭開阿富汗的神秘面紗! 《你是塵埃也是光》為梁子最新誠意之作,繼《非洲十年》之后,梁子體驗阿富汗百姓的日常,探究阿富汗女人的活法——她們的生活就是阿富汗文化、政治、軍事的真實倒影: 你知道阿富汗戰(zhàn)亂不斷,卻不知血淚背后平凡的女性如何拼盡全部撐起殘破的家庭,用自己的勤勞與信念笑對生活; 你看到阿富汗婦女從頭到腳被嚴密包裹,卻不知她們脫去袍子后的艷麗容顏,暗地里追逐著印度、迪拜甚至韓國的最新潮流; 你聽過阿富汗女性遭遇殘酷的禁錮,卻不知花樣少女為了爭取自己的愛情而被亂石砸死,卷入上百人參與的凄厲謀殺; 梁子隔著“波爾卡”探尋阿富汗女人的內(nèi)心,只有這樣強大的內(nèi)心才能平靜地對待生活中隨時發(fā)生的悲劇。認識她們,也讓你更好地認識自己。
梁子,北京人。16歲當兵。畢業(yè)于解放軍南京政治學(xué)院新聞系。
云南老山前線作戰(zhàn)軍中唯一一名女戰(zhàn)地攝影干事。1987年老山前線10位英模報告團成員之一。
中國第一位深入非洲部落進行人文調(diào)查的女攝影師,先后10次獨自前往非洲國家。
4次獨自進入阿富汗采訪和拍攝,也是第一位進入駐阿富汗北約軍營的中國女攝影師。
紀錄片《房東蔣先生》分別獲得2002年中國電視學(xué)會年度最佳電視紀錄片大獎(金獎),2004年韓國EBS國際紀錄片節(jié)大獎(金獎),2006年第二屆卡塔爾半島電視臺國際電視節(jié)銅獎。
2008年當選英國《TIME OUT》雜志創(chuàng)刊40周年,中國40位人物之一。
2011年旅游衛(wèi)視首屆行者戶外影像節(jié),榮獲年度最有影響力年度人物大獎。
2011年當選為15位最具幸福力女性人物之一。
2012年榮獲《戶外探險》中國第六屆金犀牛戶外影像大獎。 梁子,北京人。16歲當兵。畢業(yè)于解放軍南京政治學(xué)院新聞系。
云南老山前線作戰(zhàn)軍中唯一一名女戰(zhàn)地攝影干事。1987年老山前線10位英模報告團成員之一。
中國第一位深入非洲部落進行人文調(diào)查的女攝影師,先后10次獨自前往非洲國家。
4次獨自進入阿富汗采訪和拍攝,也是第一位進入駐阿富汗北約軍營的中國女攝影師。
紀錄片《房東蔣先生》分別獲得2002年中國電視學(xué)會年度最佳電視紀錄片大獎(金獎),2004年韓國EBS國際紀錄片節(jié)大獎(金獎),2006年第二屆卡塔爾半島電視臺國際電視節(jié)銅獎。
2008年當選英國《TIME OUT》雜志創(chuàng)刊40周年,中國40位人物之一。
2011年旅游衛(wèi)視首屆行者戶外影像節(jié),榮獲年度最有影響力年度人物大獎。
2011年當選為15位最具幸福力女性人物之一。
2012年榮獲《戶外探險》中國第六屆金犀牛戶外影像大獎。
2012年當選為十大正能量女性人物。
2012年,代表作《遠非生動——非洲婦女兒童》獲中國平遙國際攝影大賽,社會類金獎。
2012年,拍攝的30集紀錄片《非洲十年》在旅游衛(wèi)視《行者》欄目播出。
2013年當選為第五屆“中國當代徐霞客”人物。
2014年奧林巴斯認證的OGPS專業(yè)攝影師。
曾出版《一本打開的日記》《獨闖非洲高山王國》《西非叢林的家》《我的非洲部落》《非洲十年》。
上篇:
第一章 行走的“波爾卡”
為什么要去阿富汗
約束婦女的缺德條款
波爾卡暗藏私貨
蒙頭蓋臉挑金飾
第二章 彈孔下的愛情
“幸運”的女子監(jiān)獄
帶著孩子坐牢
“偷情”被亂石砸死
瓦黑德錯失的真愛
第三章 戰(zhàn)亂中的婚姻
看不見男賓的婚禮
離婚是男人的權(quán)利
“誰愿娶我的女兒?” 上篇:
第一章 行走的“波爾卡”
為什么要去阿富汗
約束婦女的缺德條款
波爾卡暗藏私貨
蒙頭蓋臉挑金飾
第二章 彈孔下的愛情
“幸運”的女子監(jiān)獄
帶著孩子坐牢
“偷情”被亂石砸死
瓦黑德錯失的真愛
第三章 戰(zhàn)亂中的婚姻
看不見男賓的婚禮
離婚是男人的權(quán)利
“誰愿娶我的女兒?”
第四章 阿富汗可是不好混的
自制證件忽悠警察
遭遇爆炸
住進了特工窩子
離境要過“九道關(guān)”
中篇:
第五章 寡婦的活法
學(xué)烤馕為救命
“這樣活著很好”
“再也干不動了”
第六章 神秘的女子理發(fā)店
關(guān)起門來臭美
藏在地下的美女們
終于有人肯“獻身”
我變成了“超級女鬼”
第七章 幸福之家,不幸的代價
幸福女人像朵花
一發(fā)炮彈,一個腦癱的孩子
“我不能把日子過得那么慘淡”
媽媽的廚藝
下篇:
第八章 探秘坎大哈北約基地
機場像一座小城市
隨便拍照會被報警
痛惜女記者命喪戰(zhàn)場
新聞中心的各路神人
第九章 “奢華”的戰(zhàn)場生活
帶槍出入的兵營大食堂
火爆的“街邊”小店
帳篷大教堂,贖罪與狂歡
住進美國女兵宿舍
第十章 混跡在美國空軍部隊
大后方也是個“燒錢”的地方
美國空軍都是夜貓子
士兵的心同樣傷不起
“高大上”的戰(zhàn)地醫(yī)院
面和心不和的美阿飛行員
遇見卡萊瑪
我至今都特別慶幸,要不是2003年我第一次走進卡萊瑪?shù)呐永戆l(fā)店,能夠被她毫無顧忌地接納,也就沒有我親眼看到阿富汗女子美麗又夸張妝容的時刻,這一切像是老天有意安排的。
2003年初,許多避難的阿富汗人流亡在外還沒有回國,我走在十分蕭條的大街上,一間挨著一間女子理發(fā)店詢問能否進去拍照,遭到七八家拒絕后,原以為我與這種地方徹底無緣了。誰知,就在市中心一個并不寬敞的巷子里,我看到房子上端架了一個展示漂亮女人發(fā)型的廣告牌,廣告牌下是一個用白色花布遮蓋著的玻璃門。
我鼓足勇氣敲開了門,一個30多歲胖胖的女人出現(xiàn)在我眼前。
“我是中國人,能進去拍張照片嗎?”我舉著手中的相機,小心翼翼地問。
胖女人搖了搖頭。又被拒絕了,這最后的希望就要破滅了。沒想到,她搖完了頭卻笑著把我拉了進去。
這是一間只有十二三平方米的屋子,有一張長沙發(fā)和兩張理發(fā)椅,還有一面墻的鏡子,其他幾面墻上貼滿了各種美女的大照片。在我這個外來人手拿相機進門的那一刻,我看到屋里的一個年輕顧客,情緒還是緊張了一下,不過,很快就轉(zhuǎn)入正常了。她正坐在一張椅子上剪頭發(fā),而且是長發(fā)剪短發(fā),那位女理發(fā)師倒是很有禮貌地與我點頭打招呼。
不是搖頭不讓拍攝嗎,為什么拉我進來?
我正納悶著,胖女人指指我的相機,再對著正剪頭發(fā)的年輕女孩兒,用手做了一個拍攝的姿勢,說了一句“咔擦”,之后她和理發(fā)師都笑出了聲。這下我才明白,她搖頭是因為聽不懂我說的英語,干脆直接把我拉進來,隨便我拍。
這樣的結(jié)果令我喜出望外,好像天上掉下了大餡餅,即便之前吃了多少閉門羹,也沒關(guān)系了。沒法交流,只好干拍,我與對方打著啞語,相互挺客氣,卻又有些尷尬。屋里被遮掩得很嚴實,不透氣也不透亮。
正在這時,一個身穿波爾卡的女人進了屋,同時很自然地掀開罩在頭上的面紗。就在這一刻,她扭身看見了我,趕緊放下已經(jīng)掀開的面紗,很尷尬地低下頭躲著我,默默地坐在了沙發(fā)上。
顯然,我的照相機把她嚇著了。我趕緊收手,笑著對她連連說:“抱歉!抱歉!”隔著面紗,盡管我看不到她的眼神,但從網(wǎng)眼兒里我能感覺到她對我的敵視。誰知,隔了一兩分鐘,她居然自己主動脫掉了波爾卡,用英語跟我打起了招呼。天哪,天上再一次掉餡餅了,我吁出了一口長氣。此人是阿富汗《婦女》雜志的編輯,能說一些英語,有她牽線搭橋,屋里的氣氛比先前活躍不少。她來店里做面部護理,洗面奶糊在她臉上時,她沒法張口,洗了臉之后,她又做絞臉,始終難得多說話,我也不好意思過多地打擾她們。我只簡單地問了問她:“塔利班已經(jīng)垮臺了,你們化妝為什么還要躲躲藏藏的?”
她說:“誰能保證他們不會再回來,要是被他們發(fā)現(xiàn),就會被砍了頭掛在街上示眾。”看來深重的陰影就像刀疤,一旦落下了,很難恢復(fù)原樣。那些仍然不敢脫下波爾卡的女人,一面熱切地期待著時尚的到來,一面又不得不遠遠地謹慎觀望著。
我想起了塔利班執(zhí)政時苛刻的規(guī)定,女人別說化妝了,只要被發(fā)現(xiàn)涂了指甲油,一律斬斷手指。女人穿高跟鞋,也被視為向男人發(fā)出的挑逗信號。要是在公開場合暴露出女人的艷麗,那就等著被千刀萬剮吧。
這個女子理發(fā)店,除了修剪頭發(fā),還可以修臉、化妝、涂指甲油等。此時,胖老板給一位化了妝的女人粘貼假睫毛,而她自己那張臉也像明星一樣多姿多彩的,一看就知道是模仿墻上的那些明星照。
胖老板很得意地對我說,她的發(fā)廊里是阿富汗幸福女人的天地,女人們裹著嚴實的波爾卡進來,可以盡情地被打造一番。從這里出去的女人,個個都變成了大美女,心情十分愉悅。
她說,這里是一個制造美麗和快樂的地方。當然,這句話是按我自己的理解翻譯出來的。
然后,她拿起一個長長的螺絲卷形狀的假發(fā),戴在自己頭上讓我拍照,看著眼前如此夸張又“華麗”的造型,我特想笑,但還是忍住了。她一定覺得這發(fā)型特別時尚。
在這間小屋里,不管女人們?nèi)蓊佊卸囿@艷,出門時依舊把自己裹進大袍子里,捂得嚴嚴實實,淹沒在大街上,與來時相比,外表上沒任何區(qū)別,但內(nèi)心卻得到了極大的滿足。透過這間小小理發(fā)店,我已經(jīng)感到了阿富汗女人,正悄然地被世界潮流撞擊著,開始向傳統(tǒng)生活方式發(fā)出挑戰(zhàn)。我有一種莫名的預(yù)測,這小店今后一定能火。
藏在地下的美女們
2009年8月,我再一次來到阿富汗,喀布爾已是今非昔比了。大街上人潮洶涌,車輛擁堵不堪。盡管正值大選之前,爆炸層出不窮,但城市發(fā)展和人們的穿戴略顯新潮,傳統(tǒng)理念顯然已不再占上風(fēng)了。
這時,我突然想起了曾經(jīng)拍攝過的胖老板和那間小小的理發(fā)店。只可惜,當時缺少語言交流,既沒留名字,也沒留地址。
我只好翻出了曾經(jīng)拍攝的照片,盡管無法確定那家店是否還存在,店主是否已更換,但我還是決定找一找。我跟著朋友瓦黑德,在城里幾條街巷挨家挨戶詢問。巷子里塞滿了汽車,店鋪嘈雜不堪,我看了一眼這亂哄哄的地方,沒有絲毫印象。后來,我倆來到市中心的一棟樓前,瓦黑德對我說:“看見那個掛簾子的小門了嗎?那家是目前喀布爾最火的理發(fā)店,我們男人進不去,你拿著相片自己進去問問吧。”
掀開紗簾,出現(xiàn)了一道通往地下的樓梯,黑黢黢的,我還在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一抬頭,卻看見了當年那個胖乎乎的女老板。讓我意外的是,她居然也在同一時間認出了我。不過,我們畢竟算不上熟人,又不能語言交流,多年未見,還是有些尷尬。
對我的突然出現(xiàn),胖老板弄不清怎么回事。她趕緊從店里的顧客中找了一位剛從澳大利亞探親回來的女人,名叫羅琦亞(Rozia)。戰(zhàn)亂時期,羅琦亞跟丈夫逃到了澳大利亞,一待就是18年,現(xiàn)在形勢有了好轉(zhuǎn),她帶著孩子回來看父母,這次她自告奮勇地當起了我倆的翻譯。這時我才知道,胖老板叫卡萊瑪(Kalema),是三個孩子的媽媽。
這時的理發(fā)店,那叫一個人氣火爆,生意紅火。然而這種喜慶,很快被我手里提著的攝像機破壞了。女人們看我的目光,像鋒利的刀刃,簡直有劈了我的架勢。
在阿富汗的女子理發(fā)店拍攝,如同在中國的女浴池拍攝。在中國人的觀念里,女人化妝談不上是一件多么私密的事;而在阿富汗,拍攝不戴頭巾、穿著比較暴露的女人,就是大逆不道。
女人們開始嘰嘰喳喳地指責我,有的人干脆站出來直接指著我手上的攝像機,還有人想哄我,希望把我趕出去。
我像一條臭蟲,不知所措地陷入極度尷尬的境地,其實,我并沒有拍攝,只是手里提了這么一個毀我的家伙。
在阿富汗,拍攝女人,特別是拍攝公共場所的女人,比登天還難,我只好灰溜溜地先撤了。
第二天是一個周四,傍晚,我再次來到理發(fā)店,接受了前一次的教訓(xùn),我把機器裝在了包里,像其他女顧客一樣,進門后直接坐在了沙發(fā)上。環(huán)顧四周,這間足有40平方米的屋子,擠滿了卷發(fā)、吹發(fā)、做造型的女人,屋內(nèi)還有一張美容椅,專供人們清潔皮膚和做面膜。
除此之外,里面還有兩個小間。一間二三十平方米的屋子里,有七八個女人,有人正在打粉底,有的人在等候。另一間是專供重要客人化妝的小屋。
別看這種規(guī)模在中國算不上什么,在阿富汗,這絕對是引領(lǐng)都市新潮流的聚集地,能在隱蔽的地下,看見諸多穿著暴露、正在化妝的阿富汗女人,這可是三生有幸。
我由衷地為卡萊瑪?shù)某晒Ω械礁吲d,盡管我的拍攝仍然毫無進展。
三天后的上午11點多,我再次來到了理發(fā)店,這回總算沒那么擁擠了。也許是卡萊瑪有些過意不去,見到我進門,她手里拿了一個托盤,里面放了許多不同的首飾讓我挑,有手鏈、耳環(huán)、戒指、項鏈等。她說我身上什么飾品也不戴,不像一個女人,她要把我打造成華麗的女人。我笑壞了,心想,看看她要怎么把我打扮成她眼中的華麗女人。我先是挑了一個手鏈,表示留個紀念就行了,她執(zhí)意說不夠,還讓我繼續(xù)挑,我又挑了一條項鏈。之后,她拼命把我按住,拿起了一個電動微針和一個黑色的盒子。天啊!我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敢情她要給我文眉文眼線啊。弄成兩個熊貓眼,我可怎么回去見我的父老鄉(xiāng)親呀。
為了躲避她那枚小小的文針,我滿屋子亂竄,弄得屋里的顧客笑噴了,不知道我們發(fā)生了什么事。
后來,我終于找到一個曾經(jīng)在德國居住過8年的顧客。在她的翻譯下,我總算向卡萊瑪解釋清楚了我為什么不能接受打造的原因,我唯一的愿望是能夠拍攝幾張照片。
經(jīng)過再三協(xié)商,一個叫馬里亞姆(Maryam)的美容師答應(yīng)讓我拍攝她為顧客做面膜的場景,而那個顧客正是幫我翻譯的女人,畢竟她接受過歐洲的教育,要比一般女人開明許多。
通過翻譯我才知道,卡萊瑪16歲開始學(xué)習(xí)理發(fā)。2001至2006年間,為了更好地接受最新的理念,她多次去巴基斯坦、印度、迪拜學(xué)習(xí)新的造型,還帶回來許多專業(yè)雜志,介紹的都是當下最時尚的款式和風(fēng)格。積累到今天,她的店才有了目前的規(guī)模。
我翻了翻這些時尚雜志,幾乎都是舞臺上的明星妝,貌似“妖精”般的濃妝艷抹。這種妝,煞白的臉,赤紅的血口,眼角還有藍色或火紅的亮片,眼影比熊貓眼還黑,睫毛長到了眼眉上,性感、夸張、十分耀眼。
不得不承認,阿富汗人與中國人的審美觀大不相同。
不過,在這里我也看到一個女人化的妝很淡雅,感覺她的理念很有亞洲風(fēng)格。
一問才知道,卡萊瑪還特意學(xué)習(xí)了韓式化妝,因為近些年越來越開放,不少知識女性走向中國、韓國、日本等亞洲國家,她們接受了新的理念,特別是在跨國公司工作的女性,已經(jīng)不喜歡過于濃重的妝容。為了與時俱進,迎合這些舍得在臉上花錢的新女性,卡萊瑪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終于有人肯“獻身”
碰巧的是,這一天我再次見到了從澳大利亞回來的羅琦亞。她陪姐姐來文眉,看我也在這里,知道我肯定是來拍攝的,于是,絲毫沒有猶豫,讓我拍攝她姐姐文眉。羅琦亞說,在阿富汗文眉比澳大利亞便宜多了,而且比較適合穆斯林的風(fēng)格。
羅琦亞和她姐姐的“挺身而出”,令我不勝感激。
在她倆“獻身”之后,卡萊瑪又特許我為她的兩個女兒做頭發(fā)的場景拍照,先是大女兒給按摩師化妝,后是小女兒給姐姐盤頭發(fā)。總之,這一天,我在店里已經(jīng)得到了大大的恩惠。
卡萊瑪?shù)牡昀镉?0名員工,各有分工,已經(jīng)不需要她親自動手做頭發(fā)了,她只化新娘妝。
阿富汗人把參加婚禮看得很重。每個參加婚禮的女人,當天都要提前去理發(fā)店化濃妝,穿最漂亮、最耀眼的服裝。而新娘要在結(jié)婚的當天早上,在姨媽或表姐的陪同下,走進理發(fā)店做頭發(fā)、潔面、化妝、穿婚紗。新郎也會在男人的理發(fā)店“拾掇”自己,然后穿戴整齊按照約定的時間來女子理發(fā)店接他的女人。
此時已是午后,聽說我下午還要采訪其他人,卡萊瑪怕我餓著,特意給我?guī)Я艘黄匡嬃虾鸵粋夾著牛肉的烤馕。看到這些吃的,我又一次感到一種在異國他鄉(xiāng)的溫暖。雖然我們沒有語言交流,但內(nèi)心的友情和惦念是相通的,這就是不同民族、不同文化、不同信仰的人最本質(zhì)的情感。其實,不論走到哪里,人類的樸素與善良都是最基本和共同的本性。
幾天后,我就要離開喀布爾了,再一次去找卡萊瑪告別。我提出想與她拍一張合影,沒想到她很痛快地答應(yīng)了。
之后她問我,會不會再來阿富汗。我沒法回答她,因為,這次正趕上阿富汗大選前,每天爆炸不斷,對這樣一個恐怖分子隨處留下印記的國家,并不是想來就能來的。我只能對她說:“歡迎你有機會去中國看看。”
我變成了“超級女鬼”
從2003年到2013年,我與喀布爾最大的女子理發(fā)店店主卡萊瑪,已經(jīng)相識10年了。按理說,10年的交情不算短了,但我們依然陌生,因為我們對彼此的生活一無所知。
2013年9月,當我再次出現(xiàn)在卡萊瑪面前時,她并沒露出驚訝的表情,好像我是她前幾天剛來過的一個顧客,而我卻異常激動。見面后我倆擁抱、寒暄,分別說著聽不懂的問候語。但相互間的友善和親切,彼此都能感受得到。10年來,我已經(jīng)跑了數(shù)不清的地方,而她依舊守著她的理發(fā)店,彼此的生活軌跡是那么不同,但心卻始終是相通的。
這次我們見面,原本以為可以暢談一番了,可是恰恰相反,她的生意相當紅火,店里從早到晚人滿為患,已經(jīng)到了擁擠不堪的程度,她也因此成為喀布爾新潮流的一個標志性人物。
店里顧客越多,拍照越困難,不論人們的思想有多前衛(wèi),仍然拒絕拍照。好在對于拍照難,我早已做好了思想準備。卡萊瑪有兩個女兒和一個兒子。大女兒已經(jīng)18歲了,現(xiàn)已成了店里的大拿,特別是化新娘妝,非她莫屬。15歲的小女兒別看年齡小,已經(jīng)是店里做頭發(fā)的高手。她倆從小長在店里,被理發(fā)店的化妝品熏出了一副好手藝。
每次來到卡萊瑪?shù)睦戆l(fā)店,拍攝都是我唯一的心愿,這次也不例外。鑒于前幾次她們對拍攝的警覺,這次我改變了方法,進門后像個間諜,把照相機放在一個不起眼的地方,打開視頻,任憑它隨意記錄——說白了,就是偷拍。
我似乎趕上了一個婚禮旺季,店里從早到晚都在忙活著化新娘妝,而每一個新娘的背后,都有幾十個參加婚禮的家庭成員,這些女性都要濃妝艷抹地盛裝出席。如果這一天有四五個新娘,加上親友團,就有幾十個人在卡萊瑪?shù)睦戆l(fā)店等待化妝,這里用“水泄不通”來形容一點兒也不為過。
這家店與我4年前找到它的時候,沒太大區(qū)別。它緊鄰著著名的“寶石街”,為了隱秘起見,開在了地下一層。不同的是,相比2003年我第一次走進她的店時只有十來平方米的小屋,現(xiàn)在至少擴大了兩倍。
卡萊瑪說,近一年她們新添了一項內(nèi)容:所有新娘化完妝后,傍晚時,站在店里的一堵墻下等待,墻上畫著色彩鮮艷的花,之后,新郎會帶著三人攝像小組進來,先是一通拍攝,然后,新郎攜新娘,從這間地下理發(fā)店里緩緩走出去參加婚禮。
這個程序讓我有些費解,店里的那堵墻有何特殊意義?為什么所有新人的生活,都要從這堵墻開始?男人不是禁止進入女子理發(fā)店嗎?新郎和攝像師從什么時候開始被批準進入了呢?
卡萊瑪解釋說,起初有一個新郎執(zhí)意要到理發(fā)店里接新娘,自打第一次破壞了規(guī)矩,就不斷有新郎效仿,漸漸地就變成了今天這種形式。
沒想到,阿富汗人也喜歡跟風(fēng)。
10年前,卡萊瑪同意了我進她的理發(fā)店拍攝,2009年我再次找到她拍攝了一些店里的畫面。這種跨國又漫長的友情,對于生活在兩種不同環(huán)境中和文化背景下的女人來說,也算是一種緣分吧。
這次我們見面,依舊是沒有語言溝通,這也是我倆相識那么久卻不了解對方的原因之一。好在店里有一個從加拿大回來探親的顧客,她叫舒凱里埃(Shukria),她主動充當了我和卡萊瑪?shù)姆g。
舒凱里埃對我說:“卡萊瑪很納悶,你為什么對店里女人化妝如此感興趣?”
我說:“我在街上看到的女人都一個樣兒,只有在這里才能看到不同的阿富汗女人。我想把這些拍出來,讓中國人看一看,這些女人有多愛美。”
她說:“卡萊瑪讓我跟你說,你已經(jīng)來過很多次了,這次你別那么辛苦地拍別人了。你的臉太素,不化妝不好看,她要特意給你化一個阿富汗女人妝。”
聽說老板要“打造”我,舒凱里埃比我都興奮,不僅當翻譯,還積極擔當攝影師。
“你總是拍別人,這次我把你拍下來。”舒凱里埃因為在加拿大生活了18年,相比保守的阿富汗女人,她顯然大方得多,說話間,她已經(jīng)拿起了我的相機。
我還沒準備好,就已經(jīng)被店里的幾個女人,不容分說地按在了椅子上——他們打算對我下手了。
我什么都不想了,任憑她們“打造”吧。
從我臉上打粉底開始,先是僵尸般的慘白,然后是妖魔般的黑眼影、唱戲人的紅臉蛋,最后是大大的血盆紅嘴,卡萊瑪還特意送了我一塊黑色圍巾,用它蓋住我的頭發(fā),還一定要我穿上她們特意為我買的綠色長袍。我的天呀!15分鐘的工夫,我已經(jīng)被成功地打造成了一個絕對的穆斯林女人。
我從鏡子里看著濃妝艷抹的自己,起初覺得像一個嚇人的女鬼,后來,屋里的女人送來無數(shù)的贊美之詞,我自己又暈了。再仔細看了看自己,短短的時間,我似乎與周邊的女人們拉近了不少距離。
在得到大家的一致贊譽后,我的自信也跟上了。我和卡萊瑪模仿那些新人,站在那堵喜慶墻邊,拉著手,相互深情地注視著對方,拍了一張照片。換了當?shù)胤b,突然感覺自己扎扎實實地“落地”了,特別是我周圍的阿富汗哥們兒,沒有誰見了不夸上兩句的。“子,今天是你來阿富汗以來最漂亮的,特別是穿戴上阿富汗女人的衣服和頭巾,很有女人味兒。”他們都這么說。我終于知道了,為什么每次參加活動,我都被理所當然地劃到男人堆兒里了。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過去的固執(zhí),在獨自行走的十幾年里,不論是在非洲還是印度,我都很少穿當?shù)胤b,總覺得只要心是通的,這些外在的形式并不重要。我16歲當兵,穿了15年軍裝,之后,便再也沒有在穿衣問題上花過心思。其實,穿當?shù)氐姆b是對她們的一種認可和尊重。穿上當?shù)胤b也是旅行中入鄉(xiāng)隨俗最直接和盡快融入其中的方式之一。
我把這次化了濃妝的照片發(fā)到了微信和微博上,引起了朋友們的一陣“騷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