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稿選取了迪金森從十四五歲到二十四五歲寫給同學阿比爾·魯特 (Abiah Root)的22封書信,是作者十年青春歲月的見證,突出地展現了詩人成長時期的性格特點、成長環境、交友情況和世界觀、人生觀,尤其是時間觀、宗教觀的形成,也顯示了她與阿比爾及其他同學因不同的心路歷程而做的人生選擇。這些書信為理解迪金森的詩歌提供了一個重要的窗口,同時譯者也探尋了成長時期的迪金森在書信中表達的觀點與她日后詩歌中表達的思想觀點的內在聯系。
譯稿選取了迪金森從十四五歲到二十四五歲寫給同學阿比爾·魯特(AbiahRoot)的22封書信,是作者十年青春歲月的見證,突出地展現了詩人成長時期的性格特點、成長環境、交友情況和世界觀、人生觀,尤其是時間觀、宗教觀的形成,也顯示了她與阿比爾及其他同學因不同的心路歷程而做的人生選擇。這些書信為理解迪金森的詩歌提供了一個重要的窗口,同時譯者也探尋了成長時期的迪金森在書信中表達的觀點與她日后詩歌中表達的思想觀點的內在聯系。
這是首次出版迪金森的書信集中文譯本,具有史料和研究價值。對解開迪金森“隱居、神秘”的身世和生活有重要價值。因此,書稿具有出版價值。書稿中附有這22封信的英文原文,希望讀者通過閱讀譯文和原文,從中理解迪金森早期的成長與其日后詩歌創作的思想關聯,激發讀者對迪金森其人其詩的興趣。
序
在星光燦爛的美國文壇,艾米莉·狄金森占有一席獨特的地位。她生前默默無聞,死后聲譽日隆。一百多年以來,研究者從多種視角對她的詩歌及本人展開深入細致的研究,他們根據所處時代的不同特征和自身立場,不斷擴大詩歌解讀的可能性,深化并豐富其內涵。
狄金森研究在我國起步較晚。盡管早在20 世紀二三十年代,鄭振鐸、葉公超、邵洵美等著名學者就已經關注到“狄金生”及其詩歌,翻譯家袁水拍也早在1949 年就翻譯出版了她的五首詩;然而,國內學者對狄金森詩歌譯介的深入研究則始于70 年代末期。隨著江楓等翻譯家對狄金森詩歌的翻譯出版,國內學者也開始對這位隱身文壇多年的大家予以關注。從80 年代開始,有關狄金森的評論文章和論著漸漸出現。近年來,隨著青年學者的日臻成熟,不少有質量的論文問世,國際狄金森研究的權威刊物上也開始出現中國學者采用中國視角解讀狄金森詩歌的文章。2014 年11 月,狄金森國際研究協會和復旦大學在上海共同舉辦了狄金森國際研討會,首次把國內外狄金森譯者和學者召集到一起,暢談體會,交流學習心得,把狄金森詩歌譯介及研究推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徐翠華正是這些學者中的一員。她的狄金森研究工作始于1998 年,十多年來,憑著對狄金森詩歌的強烈愛好和豐厚的學術素養,她虛心好學,筆耕不輟,活躍在狄金森研究的領域中,和國際知名的狄金森研究者建立了廣泛的聯系,并先后在國內外學術期刊上發表了多篇文章。值得稱道的是,她的文章先后在《狄金森學術期刊》(Emily Dickinson Journal )和《狄金森國際研究協會會刊》(The EmilyDickinson International Society Bulletin)等國際知名刊物上登載,成為為數不多的在這些刊物上發表文章的中國學者之一。
本書是翠華申報的廣東省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項目的結題成果,她選擇翻譯狄金森在少女時代給好友魯特寫的信件。這些書信寫于詩人的青春時期,當時的詩人和其他女孩一樣活潑快樂,在學校有心儀的伙伴,在阿默斯特小鎮的社交圈內也小有名氣。這些寶貴的書信記錄了詩人成長歲月的點滴,是理解詩人性格發展、追尋詩人成長軌跡的重要依據。國內外學者的研究大多集中于詩人的作品方面,對她書信的關注則較少,對于她童年和青年時期書信的關注則更為少見,本書的出版將填補這一空白。
近年來狄金森研究者們都試圖重新解碼造就這位享譽世界文壇詩人成長的因素,通過對影響其成長的因素新的解讀和一些長期被忽視的事件的重新發現,多層次、多角度地觀照詩人的作品及人生,發掘其與當時社會的政治、經濟和文化發展之間必然的內在聯系,使讀者得以走近真實的狄金森。以往的狄金森研究者一貫強調她的神秘性,著意把她描述為一位與外界完全隔絕的老小姐,把她的詩歌成就全部歸結于她對經典文學作品的閱讀和自身的個體特征;近年來的研究者們大膽地將其置身于當時波瀾壯闊的時代背景中,力圖以具體事例廓清歷史事件與詩人生活及創作之間的密切聯系,同時對詩人的隱居原因也賦予新說,因此狄金森也以一個更接近常人的19 世紀詩人的面容清晰顯現。可以說,本書的出版將有助于讀者接近一個更為真實的、去神秘化的狄金森。
我和翠華的相識始于20 世紀90 年代,當時她在我任教的學校求學。在校學習期間,她一直刻苦學習,積極思考,廣泛閱讀,為日后的教學和科研工作打下了扎實的基礎。2015—2016 年,她赴美從事狄金森研究。作為她的老師,看到她的成長進步,我深感欣慰,謹以此序言祝賀她的著作問世。
劉守蘭
2016 年,上海
艾米莉·狄金森(又譯狄更生),美國著名詩人,去世一百多年來一直是英語世界許多學者關注的對象,她留給世界的豐厚遺產是富蘭克林版本1779首詩歌和約翰遜版本1049封書信。
序 ........1
走近狄金森......1
狄金森致阿比爾·魯特書信:理解狄金森其人其詩的重要窗口......17
1.1845 年2 月23 日(5).....51
2. 1845 年5 月7 日(6).....61
3. 1845 年8 月3 日(7).....69
4. 1845 年9 月25 日(8).....79
5. 1846 年1 月12 日(9).....89
6. 1846 年1 月31 日(10)....99
7. 1846 年3 月28 日(11)...109
8. 1846 年6 月26 日(12)...119
9. 1846 年9 月8 日(13)....125
10. 1846 年暮秋(14).....135
11. 1847 年3 月14 日(15)...139
12. 南海德利,1847 年11 月6 日(18)...147
13. 南海德利,1848 年1 月17 日(20)...157
14. 南海德利,1848 年5 月16 日(23)...165
15. 1848 年10 月29 日(26)..171
16. 1850 年1 月29 日(31)...175
17. 1850 年5 月7—17 日(36)......187
18. 1850 年歲末(39).....199
19. 1851 年8 月19 日(50)...209
20. 1852 年大約1 月份(69)..217
21. 1852 年大約5 月份(91)..225
22. 大約1854 年7 月25 日(166).....231
參考書目 ..... 236
后記..... 240
走近狄金森
美國詩人艾米莉·狄金森(Emily Dickinson,1830—1886)于1830 年12 月10 日出生在美國東部麻省的阿默斯特鎮,父親是當地有名望的律師,母親是家庭婦女,哥哥奧斯丁和妹妹維妮,兄妹三人很要好,姐妹倆終身未婚。阿默斯特鎮在波士頓以西一百多英里的地方。她生于斯長于斯,一生除了去過波士頓幾次和華盛頓一次,以及去幾十英里開外的芒特·霍利奧克學院(Mount Holyoke College )就讀一年,幾乎都在這小鎮的家里度過。1 她生前僅發表10 首詩歌,可供敘述的事跡很少,但她去世一百多年來一直是英語世界許多學者關注的對象。
自1890 年狄金森詩集第一版問世以來,其作品歷經不同時期編輯者(主要有19 世紀末希金森和托德夫人,20 世紀10—30 年代比安奇和漢普森,40 年代賓厄姆,50 年代約翰遜和60 年代末至90 年代富蘭克林等)挖掘出版,如今她留給世界的豐厚遺產是富蘭克林版本收錄的1779 首詩歌和約翰遜版本收錄的1049 封書信。經過學者們百余年的努力研究,目前狄金森研究的主要流派有女性主義、歷史主義、精神分析、宗教研究、哲學研究、文本和手稿研究,以及各類文化和傳記方面的研究。1998 年由埃博文主編和99 位知名專家編寫的《狄金森百科全書》出版,它呈現了狄金森研究的方方面面,包括了不同理論流派的研究成果。1988 年成立的狄金森國際研究協會,召開年度會議及三年一度國際研究大會,出版會刊和學術期刊。在亞洲,印度和日本研究貢獻很大,有許多譯著、專著和論文發表。國外狄金森詩歌研究專著和論文浩如煙海,但對其書信的關注度相對薄弱。2001 年梅斯默(Marietta Messmer)出版了研究狄金森書信的專著《心聲的迂回表達:狄金森書信閱讀》(A Vice for Voices: Reading Emily Dickinson’s Correspondence),2011 年初埃博文(Jane Donahue Eberwein )和瑪肯琪(Cindy Mackenzie )出版了《狄金森書信研究論文集》(Reading Emily Dickinson’s Letters: Critical Essays),顯示了學術界對狄金森書信研究的關注。
自20 世紀80 年代中期以來,我國陸續有一些狄金森詩歌翻譯和研究論文發表。出版譯著的譯者有:江楓、張蕓、關天晞、木宇、吳鈞陶、吳起仞、孫亮、王晉華、馬永波、董恒秀、賴杰威、蒲隆、李慧娜、周建新等。劉守蘭在《狄金森研究》中也翻譯了涉及的113 首詩。另外,有許多譯詩出現在詩集或期刊中,如黃杲炘、余光中和飛白等,其他的難計其數。不計重復翻譯,上述譯者于1984—2011 年間共翻譯1113 首詩。2012 年王宏印、2013 年康燕彬相繼出版詩歌譯著,2014 年蒲隆翻譯的《狄金森全集》出版,康燕彬、張蕓翻譯出版書信選集。目前我國有一部分學者關注狄金森研究,發表研究專著的學者有王譽公、劉守蘭、周建新、岳鳳梅、王金娥、劉曉暉等。在期刊網上輸入“狄金森”搜索,可見上千篇期刊論文,但高質量論文較少。與國際同行研究相比,國內狄金森研究尚處于起步階段。
狄金森是誰?對于許多研究者而言,狄金森是一個謎一樣的人物。戴普曼(Jed Deppman )在2008 年出版的《試著與狄金森一起思考》(Trying to Think with Emily Dickinson )一書中,總結了英語世界學者們眼中狄金森的基本形象是“隱居、神秘、杰出的詩人”(the reclusive, mysterious, brilliant poet)。許多有關狄金森的書籍,尤其是傳記,都有意無意地強化其神秘、隱者的形象。由于狄金森生平沒什么驚人的事跡可書,研究者們對狄金森本人的戀情充滿了想象。狄金森有6 封寫給導師(Master )的信,研究者們據此猜測,詩人25 歲以后即隱居,是戀愛受挫的緣故。據信她的戀愛對象有三位:狄金森家的老朋友、《春田鎮共和黨報》發行人鮑爾斯(Samuel Bowles,1826—1878),費城的牧師華茲華斯(Charles Wadsworth,1814—1882),以及她父親的朋友洛德法官(Otis Phillips Lord,1812—1884)。也有人猜測她與她嫂子蘇珊(Susan Huntington Gilbert Dickinson,1830—1913 )是同性戀關系。猜測終歸是猜測,并沒有什么確鑿證據證明所猜測的是事實。一些研究則把關注點放在狄金森的家人和朋友身上,試圖從研究狄金森身邊的人來了解狄金森。比如,朗索德(Polly Longsworth )的《奧斯丁與梅布爾》(Austin and Mabel : The Amherst Affair and Love Letters of Austin Dickinson and Mabel Loomis Todd )探討她哥哥和梅布爾的婚外戀情,從側面展示狄金森的生活環境;波拉克(Vivian R. Pollak )的《詩人的父母》(A Poet’s Parents : The Courtship Letters of Emily Norcross and Edward Dickinson )則研究她的父母,認為她的母親對她的心理發展起著決定性的影響;西瓦爾(Richard B. Sewall )的兩卷本《狄金森傳》(The Life of Emily Dickinson )主要研究狄金森與家人,第二卷才開始論及狄金森。很多書名也以強化狄金森的神秘與奇特來吸引讀者,比如,帕特森(Rebecca Patterson )的《狄金森之謎》(The riddle of Emily Dickinson);吉爾伯特(Sandra M. Gilbert )和古芭(Susan Gubar )的《閣樓上的瘋女人:女性作家與十九世紀文學想象》(The Madwoman in the Attic : The Woman Writer and the Nineteenth-Century Literary Imagination);沃爾什(John Evangelist Walsh )的《戀愛中的狄金森》(Emily Dickinson in Love : The Case for Otis Lord);凱勒(Karl Keller )的《美界唯一的袋鼠:狄金森與美國》(The only kangaroo among the beauty : Emily Dickinson and America)。
國內的研究者們也強調狄金森其人孤獨神秘,其詩深奧難解。狄金森資深翻譯者蒲隆在2001 年出版第一本翻譯詩選時,就以《我們無法猜出的謎》為書名;他在2010 年出版的翻譯詩集《狄金森詩選》的譯序里,說詩人是謎一樣的人,她的詩是謎一樣的詩。劉曉暉博士的專著《狄金森與后浪漫主義詩學研究》探討狄金森詩學的含混與模糊;王金娥博士的專著《孤寂的風景:論述狄金森詩歌中的孤獨意識》。康燕彬博士的譯著《狄金森詩選》前言部分,側重展現狄金森思想與東方禪道文化的相通之處,稱其“常塑造寂、空、靜、虛之境”,晚年詩歌“更加玄妙精微,深不可識”。的確,狄金森以充滿隱喻的抽象語言書寫的詩歌,對于任何一位研究者都是嚴峻的挑戰。臺灣合作譯者董恒秀和賴杰威花了十幾年的時間,對狄金森60 首詩歌進行評論和解說;哈佛大學文德勒(Helen Vendler )教授選取狄金森150 首詩進行解說和評論,也花了退休后20 多年時間研究;狄金森國際研究協會的許多專家也都研究狄金森幾十年。
可喜的是,國內外研究者們的關注重點已經從關注狄金森其人轉向關注狄金森其詩。狄金森是誰,也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文化遺產留給我們什么樣的啟迪。她的詩歌猶如挖掘不盡的寶藏,令許多研究者流連忘返。但狄金森與普通讀者的距離仍然是遙遠的。這本中英文對照的《我重今生——狄金森致魯特書信集》,希望給普通讀者提供一個走進狄金森內心世界的契機,它源于我作為讀者翻譯狄金森的文字,并力圖從她的字里行間理解她所構筑的世界的閱讀經歷。
十幾年前我寫碩士論文時開始閱讀狄金森作品和相關研究資料,盡管當時勉力搜集資料完成論文寫作,卻由衷地感覺自己在狄金森研究方面并未真正開始。當時不論是閱讀狄金森研究專著還是狄金森作品,都感覺是在閱讀晦澀難懂的天書。狄金森詩歌沒有標題,20 世紀50 年代的約翰遜版本收錄1775 首和90 年代的富蘭克林版本收錄1789 首詩歌,都以序號標示。2 習慣從標題判斷內容的讀者會感到無從下手,覺得整部詩集就像一個大謎團。也許是出于人皆有之的好奇心和想破謎團的天性,我想弄清楚狄金森詩歌到底說了什么。我們常說“文如其人”,我認為理解狄金森其文應是理解狄金森其人的捷徑。“讀書百遍,其意自見”,這句老話也給了我這樣的信念:狄金森作品是可以讀懂的,從詩人的字里行間理解詩人是可能的。第一次覺得狄金森詩歌可以翻譯是閱讀“Winter under cultivation/ Is as arable as Spring”(冬日勤耕作/ 果實如春(Fr1720/J1707)播)這首短詩的時候,雖然感覺很難找到恰當的詞語再現原文涵蓋的意蘊,卻發現狄金森詩歌并非高深不可理喻。這首詩傳達的信息是多重的,也是明晰的。它的寓意類似我國勸人惜時的諺語“一年之計在于春,一日之計在于晨”、“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等,但似乎更進了一步:狄金森強調的是在人們普遍休閑的冬天要勤于耕作。對她而言,冬耕既意味著在家里的溫室里培育花草,也意味著筆耕不輟。若把冬季理解為人生的最后階段,則這首詩給人以“活到老學到老”的味道。這讓我理解到狄金森是在以詩歌表達思想。如今,經過多年的慢速閱讀和翻譯,對她作品的語言風格和文化內涵已有粗淺的理解,認識到她和她的詩文難解卻并不神秘。為求進一步理解狄金森詩歌,我在翻譯了約一半狄金森詩歌之后,從閱讀她成年后寫的詩轉到閱讀她青少年時寫的書信,以尋找詮釋詩歌的線索。這本書信集選取狄金森寫給年少時的同學阿比爾·魯特(Abiah Root )的22 封信,選自1958 年約翰遜版《狄金森書信全集》。《狄金森書信全集》收錄了狄金森寫給近百位親友師長的1046 封信。相比之下,這22 封信數量不多,但篇幅較長,占了現存所有書信字數的十分之一,從十四五歲寫到二十四五歲,是作者十年青春歲月的見證,為理解成長時期的狄金森和她日后的詩歌創作提供了一個重要窗口。阿比爾出生于1830 年,與狄金森同年出生。她是麻省費丁山春田鎮西哈維·魯特執事(Deacon Harvey Root )的女兒。阿比爾于1844 年6 月來到阿默斯特住在舅舅帕默家,在阿默斯特學堂就讀半年。期間與狄金森、艾比·伍德(Abby Wood)、哈麗特·梅麗爾(Harriet Merrill )和薩拉·翠西(Sarah Tracy )成為五人圈朋友(L11)。狄金森與她通信開始于1845 年2 月阿比爾離開阿默斯特以后,結束于1854 年7 月阿比爾結婚時,友誼維持了十年,有始有終。
狄金森給朋友們寫了大量的信,流傳下來的并不是她所寫的全部,給阿比爾的書信是現存僅見的寫給五人圈朋友的信。狄金森寫給兒時重要伙伴簡·漢弗萊(Jane Humphrey,1829—1908 )的信僅見6 封,最早一封給簡的信寫于1842 年,說及兒童時期同榻而眠之事(L3),接下來的5 封信則是在1850—1855 年之間。《狄金森書信全集》收錄最多的是她寫給嫂子蘇珊(Susan Huntington Gilbert Dickinson,1830—1913 )的信,從1850 年底直至1886 年詩人生命結束,共158 封,其中包含許多詩篇;其次是寫給哥哥的信,有84 封,主要寫于1847—1854 年間她本人或她哥哥離家在外求學期間。寫給蘇珊的信受到的研究關注最多,她與蘇珊的關系也備受研究者們關注。3 值得留意的是,她給蘇珊寫的第一封信始于1850 年底,這時她與阿比爾的友誼已近尾聲。
阿比爾保存了這22 封書信,后來交給了狄金森作品編輯托德夫人。4 這部分書信突出地展現了詩人成長時期的性格特點、成長環境、交友情況和世界觀,尤其是時間觀、宗教觀的形成,也顯示了她與阿比爾及其他同學因不同的心路歷程而做的人生選擇。這一時期形成的觀點又與日后詩歌創作中表述的觀點息息相關。為了方便讀者理解狄金森,我寫了《狄金森致阿比爾·魯特書信:理解狄金森其人其詩的重要窗口》一文,探尋成長時期狄金森的性格特點,她在書信中所表達的觀點與她日后詩歌中表達的思想觀點的內在聯系,為讀者理解狄金森做一些鋪墊工作。希望讀者通過閱讀譯文對照閱讀這部分書信原文,從中理解狄金森早期的成長與其日后詩歌創作的思想關聯,激發對狄金森其人其詩的興趣。
理解狄金森應該從她的故鄉阿默斯特鎮說起。2008 年夏天,我帶著疲于奔命的倦容,從車水馬龍、水泥建筑林立的南國廣州來到夏日假期人煙稀少的阿默斯特,參加狄金森國際研究協會在阿默斯特學院舉辦的年會,甚為當地的深厚人文環境所震撼。我在阿默斯特逗留了兩個星期,望著滿眼的翠綠和鮮花,頭一次聞到沁人心脾的馨香空氣,眼見圖書館里一望無際的書,心里感嘆詩人狄金森確實是阿默斯特的人文環境和自然環境造就出來的。夜間聞著從窗外滲入室內的馨香空氣,想起狄金森在一封邀請阿比爾到阿默斯特來的信里寫的話:“親愛的阿比爾,什么時候我們才能拉上百葉窗,聞著窗外滲透進來的最香的微風,坐在一起談談我們的過去、我們的現在和我們的將來呢—”(L50 )我想我聞到的馨香和狄金森聞到的應是同樣的。
阿默斯特是一座大學城,鎮上有兩所大學,一所是阿默斯特學院(Amherst College),另一所是麻省大學阿默斯特校區(University of Massachusetts Amherst),周邊還有三所大學:漢普夏艾學院(Hampshire College)、史密斯學院(Smith College)、芒特·霍利奧克學院(Mount Holyoke College),五所大學資源共享。狄金森于1847—1848 學年在霍利奧克學院上學,當時該校為教會女子學校(Mount Holyoke Female Seminary),而阿默斯特學院則是男校。阿默斯特學院是美國精英教育的典型代表,有“小哈佛”之稱。狄金森一家與阿默斯特學院淵源最深,她的祖先1630 年從英國移民到美洲大陸,祖父兄三代均為律師。祖父塞繆爾·狄金森(1775—1838)出生于阿默斯特,是1814 年創辦阿默斯特學堂(Amherst Academy )和1821 年在阿默斯特學堂基礎上創辦阿默斯特學院的主要創辦人,他為創辦阿默斯特學院募集資金并傾盡家財,終至破產離開阿默斯特。5 父親愛德華·狄金森(Edward Dickinson,1803—1874 )在當地開辦律師事務所,官至美國國會議員,1835 年起任阿默斯特學院司庫(Treasurer),直至1874 年去世。父親去世后司庫職位由她的哥哥奧斯丁·狄金森(William Austin Dickinson,1829—1895 )接任。
由她祖父1813 年始建后經她父親翻修的老宅(The Homestead )坐落在主街280 號,是聯邦風格的兩層磚房,現為狄金森博物館,是阿默斯特學院的財產。老宅以西約100 米遠是1855 年她父親為她哥嫂建的兩層樓房,名為長青居(The Evergreens),如今也是狄金森博物館的一部分。狄金森1830 年12 月10 日在她家老宅出生,母親是艾米莉·諾克羅斯·狄金森(Emily Norcross Dickinson,1804—1882),兄妹三個,哥哥奧斯丁,妹妹維妮(Lavinia Norcross Dickinson,1833—1899)。1840 年一家人從老宅搬到北喜街(North Pleasant Street )一座木結構房子,1855 年搬回老宅居住,直至1886 年5 月15 日狄金森去世。在搬回老宅之前,她寫過幾首詩,她的詩幾乎都是在1855 年搬回老宅之后寫的。她居住的二樓房間方方正正,十分敞亮,有四扇大窗子,朝西和朝南各開兩扇,窗外的夏天是郁郁蔥蔥的參天大樹,綠樹成蔭,風景優美。很難想象,住在這方開闊天地的房間主人與人們想象中的孤獨寂寞的詩人有什么聯系。目前當地人把這間房盡量按想象中狄金森在世時的格局布置,供游人參觀。原有的物品現藏于哈佛大學。從朝西兩扇窗望出去,可見一百米開外的長青居,朝南窗下幾米處是主街。長青居斜對面是阿默斯特教堂7,距鎮中心也就大約五百米的距離。阿默斯特是咫尺之地,處處展現著歷史文化氣息,有好幾座大型圖書館。麻省大學阿默斯特分校的圖書館是全美建筑最高的圖書館,阿默斯特學院的弗羅斯特圖書館里有狄金森特藏館,鎮上還有瓊斯圖書館和歷史博物館,瓊斯圖書館里面也有狄金森特藏館和展館,能找到的每一點有關狄金森的資料都會被精心保管。弗羅斯特圖書館以美國大詩人羅伯特·弗羅斯特(Robert Frost,1874—1963 )名字命名。弗羅斯特與阿默斯特有近半個世紀的緣分,1917—1938 年間他多數時間在阿默斯特學院任教,從他1949 年被任命為阿默斯特學院辛普森講師之時到1963 年去世之前,幾乎每年他都來阿默斯特講學并逗留數周。弗羅斯特與狄金森生前素未謀面,如今阿默斯特人把他的雕像和狄金森小女孩形象的雕像,擺在長青居旁邊的一塊空地上,形成對談姿勢,弗羅斯特雕像旁邊刻著他生平簡介和他的名詩“未經行走之路”(The Road Not Taken )作為提問姿勢,而狄金森的雕像旁也刻著生平簡介和“我指間握著一顆珠寶”(I held a jewel in my fingers—F261/J245 )這首詩作答。阿默斯特人認為,兩人的詩歌都表現了對人生最樸素最深刻的理解。
走在阿默斯特,時時可以感受到當地的人文景觀和自然環境與狄金森的關聯。雕像對面街的那一邊是顏色灰暗凝重的阿默斯特教堂,教堂門上懸掛的紅色橫幅異常醒目,更醒目的是上面寫的標語:“上帝依然在說”(God is still speaking)。標語前是一個巨大的逗號,標語上方有一行小字:“上帝畫上逗號的地方絕不要畫上句號”(Never placed a period where God has placed a comma.),足見阿默斯特的宗教氛圍依然是濃重的。不難想象,在宗教氛圍更加濃厚的時代,當鎮里人和家里人都上教堂時,不去教堂的狄金森,心里頂著怎樣的壓力。不遠處阿默斯特學院草地上豎著并不起眼的招牌地標,寫著簡簡單單的幾個字:“阿默斯特學院,建于1821 年”,它承載的歷史卻非常厚重,它見證的是美國教育開拓者的足跡。被譽為“美國學術和教育之父”的《韋氏詞典》編纂者韋伯斯特(Noah Webster,1758—1843),是除了狄金森祖父之外另一位阿默斯特學院的主要創建人。與詞典為伴進行詩歌創作的狄金森,用的是1844 年版的《韋氏詞典》。
夏天的阿默斯特是最美的,是狄金森最愛的季節。放眼望去,大自然中的一切都盡在她的詩中:林間飛躍歡鳴的鳥兒,樹上樹下嬉戲的松鼠,草地上的蘑菇,圍繞著花兒盤旋的蜜蜂蝴蝶,甚至是蒼蠅和蚊子,都是她大自然中的親戚,是她詩歌中的常客。在她寫的季節詩中,寫夏季最多。走在阿默斯特的林木花草間,我理解了一首原先沒能理解沒法翻譯的詩:“每次換一眼環視群山”[An altered look about the hills—(Fr90/ J140)],意識到這首寫于1859 年的詩,是在贊美阿默斯特春夏之際大自然氣象萬千、生生不息之美。現翻譯如下:
每次換一眼環視群山—一道泰紫藍光照進山村—早晨的太陽照得越寬—黃昏的草地余暉越深—每走出一個朱砂腳印—坡上出現一個紫色指—每一蒼蠅倉皇飛上玻璃窗—又有一蜘蛛把他的生意忙—公雞每向前昂首邁一步—每處都有一朵花兒要開—斧頭每在林中一聲尖唱—蕨香飄在無人走的道上—這一切一切我無從說道—匆忙看一眼你也就明了—尼科德姆的生命之謎—一年一度歲歲年年!
狄金森以她詩意的思考賦予尋常生命以升華的意義,在詩中隨時體現著她對詩人的定義,即詩人應從尋常人事中提煉神奇的思想。8 詩人這種對所見所聞認真思考并努力尋找表達方式的習慣,在早期給阿比爾的書信里就表現得淋漓盡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