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舍勒思想以其哲學人類學*富盛名,但舍勒為何要提出哲學人類學構想,其問題意識究竟是什么,并未得到恰當的把握。舍勒的整個思想建構是從現代性問題出發的,其哲學人類學構想亦如此。對人的觀念嬗變的關注,是舍勒的現代性思想的重要基點。憑著展開一種文化批判和道德批判的綜合學術探索,旨在推出一種新的與市民時代有內在聯系的哲學,確立一種能埋葬市民時代的思想方法的規范性思想體系,這就是舍勒哲學人類學的關懷所在。
“哲學人類學”是舍勒在生命的最后階段提出的哲學構想,通過致力于實現這一構想,舍勒使得“哲學人類學”一度成為20世紀歐陸哲學中的顯學。“哲學人類學”這個術語當時在德語學界雖然已流行一百多年,但并未明確成為一種哲學流派的代名詞,因此,史稱舍勒為哲學人類學的創立者。然而,舍勒在自己的哲學探究的盛年時期為何要從現象學轉向“哲學人類學”,其問題意識是什么?
我們知道,康德哲學已經包含哲學人類學意圖,這不僅因為康德寫過《實用人類學》,更重要的是,康德自己宣稱,他的哲學體系最終要回答這樣的問題:人是什么?這個設問看起來自然而然,其實不然。一個基督徒或猶太教徒或我們受西方啟蒙教化之前的中國人不會提出這樣的問題,因為,無論基督教還是猶太教或儒教的傳統教化都已經規定“人是什么”。康德提出“人是什么”的哲學設問,基于啟蒙哲學廢除了所有習傳宗教的教化——反過來說,只有當啟蒙哲學廢除了習傳宗教的教化,才會提出“人是什么”的設問。舍勒把“哲學人類學”作為自己的哲學體系構想的標志性名稱,因此意味著,他的整個思想建構的出發點是現代性問題。
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前舍勒就已經意識到,必須重審近代以來啟蒙哲學式的人的觀念。關注人的觀念的現代嬗變,是舍勒思想在一開始就有的著眼點一一《論人的理念》(1913)、〈論悲劇性現象》(1913)、〈女性運動的意義》(1913)這三篇論文就是證明。同樣初次發表于1913年的〈-種生命哲學的嘗試》一文表明,舍勒的這一著眼點受到當時有影響力的三位思想家(尼采、狄爾泰和柏格森)的激發,然而,從《論人的理念》-文中可以看到,舍勒的人觀明顯與這三位思想前輩不同,他把人理解為天生的“宗教人”顯然具有傳統的基督教色彩。《論悲劇性現象》對所謂人的“悲劇性”的現象學分析,尤其突出了人之在是精神之在的哲學立場。不過,在同年發表的《女性運動的意義》一文中,天生的“宗教人”的傳統觀念明顯遭遇到困難——畢竟,“女性運動”是對人的傳統觀念的巨大挑戰。
馬克思·舍勒(1874-1928),德國哲學家、社會學家,價值倫理學、哲學人類學與知識社會學的奠基人,被視為現代德語學界傳奇人物。在哲學、社會理論、倫理學、神學、心理學、教育學、思想史等領域卓有建樹。海德格爾視其為“全部現代哲學*重要的力量”。早年執教耶拿大學、慕尼黑大學,參與現象學運動。1919-1927年,任科隆大學哲學和社會學教授、社會學研究所所長。1928年,執教法蘭克福大學不久,因中風猝然辭世。著有《同情的形式和本質》、《倫理學中的形式主義與質料的價值倫理學》、《論人類的永恒性》、《價值的顛覆》、《人在宇宙中的位置》等。今人編有《舍勒全集》,美國芝加哥大學設有舍勒研究所,德國成立了國際舍勒研究協會。
編者前言
一種生命哲學的嘗試
論人的理念
一、人的統一體
二、自然人
三、人與性別
女性運動的意義
論悲劇性現象
一、悲劇性與價值
二、悲劇性與悲哀性
三、悲劇結
四、價值毀滅的必然性和不可避免性
人在宇宙中的位置
一、引言:“人”的觀念的問題
二、“人”與“動物”的本質區別
三、觀念化的本質認識作為精神的基本行為
四、關于人的“消極的”和“古典的”理論
五、論人的形而上學:“形而上學”與“宗教”
知識形式與教育
“諧調時代”中的人
《舍勒作品系列:哲學人類學》:
形形色色的協會為爭取“保護母親和母親權利”、為爭取“婚姻改革”和一門所謂的“新的女性倫理學”而作出了許多努力;不過,迄今為止,為此提出的理由還很成問題;這些努力本身在當前還十分混亂和含混。在上述的發展過程中,所有這些努力將獲得一種并非無足輕重的意義。因為,既然這些努力在當前如此混亂,那么,它們就必須被看作與迄今一直占據社會主要舞臺的資本主義的運動尖銳對立的那種女性運動的本初開端。這一點已很清楚,因為,無論如何那種類型的女性獲得越來越多的支持,獲得越來越高的社會評價;但那種類型的女性的代表們經常面臨因工業主義制度的選擇傾向而淪為妓女的危險。在這一制度中,在同樣的財產和地位的前提下,只有非女性化的女人才能靠自身的力量攀上經濟獨立的高度;當工業制度越提高男人的經濟地位,男人越具有計算的天性,他們就越少傾向于娶一位激起他們心中愛情的窮姑娘;有女性味的女人則只好處于與“賣淫”只有一步之隔的境地(按我們迄今占據統治地位的社會“價值判斷”來看)。這正是工業主義制度的內在悲劇。了解這一處于“邊緣”的女性階層的專家們斷定:不僅這一階層的人數會不斷增長,而且人的品質和習俗以及這些女孩和女人的教養和秀美在最近數十年中也會獲得巨大的改善。在存在上述“傾向”的情況下這是不足驚奇的。早先的女性運動的目標只在于女性經濟地位的提高;但在“保護母親和母親權利”等運動中,一種對于上述階層出于(從根本上看)健康的真正女性的本能的關注重新覺醒;這種關注尤其針對該階層中那部分盡管具有較高的人的品性,卻因自己具有女性特有的氣質而遭非議的女人,她們被判定會失足于社會混亂,不能跟上舊的女性運動所宣揚的追求目標。
在此不宜詳論新的女性運動的諸個別目標。我只想指出人們還沒有弄清的是:在更純真、更富女性味的女人的沉淪(并非必然淪人賣淫,但確有這一趨向)的過程中,有一個新的女性階級在某種意義上成長起來了,有如一個新的社會階級在工人階層和雇主之間的“私人雇員”中產生出來一樣。把這個階級的獨立性和特性與工人階級對比,就完全弄錯了。在社會價值判斷中,以及在最終的法權的特性的情況下,像對待賣淫一樣對待這一女性階級,絕不會長期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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