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文壇滄桑錄》作者以個人的見聞、經歷為敘述的出發點,沿著歷史的軌跡,根據他所知、他所見、他所聞的形形色色,對20世紀10年代至30年代,尤其是五四新文化運動后文壇的事件、作品、人物等進行介紹,希冀找到新文藝在萌芽、發展中出現的問題,書中不乏作者自己的親身經歷、真知灼見。
《三十年文壇滄桑錄》是王平陵對20世紀10年代至30年代,尤其是五四新文化運動后文壇發展動態和發展方向進行分析的作品集,書中不乏作者的親身經歷、真知灼見。代作者說,“本書之作,就在企圖解剖過去的病根,俾能對癥發藥,使過去的病態得到有效的療治,務求今后的新文藝運動走上正確的途徑,呈現勃蓬復興的新氣象”。
王平陵(1898-1964), 新聞界人士。本名仰嵩,字平陵,筆名有西冷、史痕、秋濤等。江蘇溧陽人,畢業于杭州師范。生平著述甚多,涉及哲學、美學、小說、散文、詩歌、戲劇等,計有40余種。有短篇小說集《殘酷的愛》,長篇小說《茫茫夜》,散文集《副產品》《雕蟲集》,詩集《獅子吼》等。
我的寫作方法及重點
民初的熱情文藝
“禮拜六派”文藝再估價
發出文藝復興的號音
“文白”論爭的重要文獻
推進新文藝的主力
新詩的勃興與演變
抒情詩的流行
初期詩派混亂的原因
新體散文的風行
陳衡哲的散文作風
幾位優秀的散文作家
朱自清的散文
五四后期的散文作家
五四“劇運”的前驅者
平劇與話劇的論爭
初期新演劇的擴展
考證小說的影響
啟蒙期的短篇小說
啟蒙期的長篇小說
北伐前夜的文派
口號文學的興衰
跋扈橫行的“創造社”
生命的最高峰
幽默的真義
推進新文藝的主力
我在前面曾經說過,五四以前的報紙副刊,是禮拜六派的文人任意支配的地盤,刊載些掌故、傳奇、舊詩詞、戲考、劇評,以及才子佳人式的短篇小說,聊供讀者們在茶余酒后找刺激,尋開心,消遣煩悶的工具,拖在報紙的尾部,誠如一般人所說的“報屁股”,雖為讀者所需要,但不被讀者所重視。到了五四新文化的啟蒙時期,像《學燈》《覺悟》等副刊,得風氣之先,由專家學人來負責主編,盡可能地為介紹新思潮,推進新文藝而服務,無形中便提高“報屁股”的地位,而正式定名為報紙的“副刊”。那時期的《學燈》,是單獨附在《時事新報》發行的一張副刊,在可容納兩萬多字的篇幅內,有哲學論文,科學專著,名人傳記,各種社會問題及經濟思想的介紹與討論;詩歌、小說、散文這類的文藝作品,每天也占有相當的字數,可說是一種綜合性的副刊。哲學家宗白華先生是《學燈》最早而又最出色的一位主編,他那時在同濟大學研究哲學,隔幾天,就從吳淞跑到望平街《時事新報》去發稿,偶爾也要寫一些哲學與文學的短論,啟發讀者的興趣,誘導作家們的寫作方向,暗示《學燈》正需要那一方面的材料。如果把過去的《學燈》合討本翻閱一下,你就會知道那些曾在時代的浪濤里受過洗禮,在文化學術界露過頭角的人物,幾乎都是他的投稿者。我也是他的投稿者之一。他是個好好先生,也可說是一位純粹的學者,純文藝的作者,不懂得組織、聯絡、樹立門戶等等的花樣。所以,他的選稿標準才不致于受感情的籠罩,只問作品的內容是否有發表的價值。他告訴我,每天來自各方的文稿,平均有百余件之多,均是長篇巨制,一星期不整理,就堆積如山,層層積壓下來,常使有些稿子好比石沉大海,極難有露面的機會,而他又懶得寫信,就是附足退稿的郵資,因為積稿過多,無法在古紙堆中找出投稿者的原稿?墒,稿件照樣擁擠不堪,一般投稿者并不灰心。郁達夫從日本寄給他一個長篇,就是轟動一時的《銀灰色的死》,但宗白華先生以為他是個初次投稿的無名小子,抄寫的字體又那么潦草,看起來很吃力,略略過一過目,便隨著那些決定不用的稿件,一并歸檔在古紙堆中了。到了一年多以后,他發奮清理舊稿,又發現這篇《銀灰色的死》,覺得不壞,越看越有趣味,就在《學燈》連載了半年,吸住了廣大的讀者。我在抗戰第二年(一九三八年)的春天,遇見達夫于漢口,無意中提起這件事,似猶不能放寬宗白華的疏懶,他笑著說:“《銀灰色的死》,耗費一年多的時間才寫成,竟毫無消息,幾乎失卻寫作的自信心,真想洗手不干,從此改行了?墒窃谝荒甓嘁院,忽然露面了。又鼓勵我拋了在帝大學習的經濟學程,鉆向
文藝的牛角尖?梢娨粋雜志和副刊的主編,給予作者的影響是多么大!不過,這個長篇《銀灰色的死》假使長此埋沒在古紙堆,我也許精研了銀行學,商業簿記,已發了財,團團做富家翁了,何至于今天還是個一無所成,兩手空空窮作家呢?”他的幽默性的問答,逗得文友們都笑起來。
在《學燈》發表的作品,充滿著學術的氣氛,常常連載十萬字以上的作品和專門性的著作。像梁任公的《歐游心燈錄》,羅志希翻譯的《思想入獄時代》,英國大哲學家羅素的名著《到自由之路》,還有一些世界名作家的長篇小說,都曾在《學燈》連載過;但并不影響印成專冊后的銷路。那時期國內學術界盛行著公開講學的風氣,從歐美先后來中國講學的,有哲學家杜威、羅素、杜里舒、詩人泰戈爾、盲詩人愛羅仙珂,節制生育的專家山額夫人,
還有些短期來華的學術界名流,他們的講演稿大抵是相當專門的學問,無不在《學燈》上找到了長期刊載的篇幅,而讀者們絕不感覺厭倦,可見當時的青年們為要解救知識的饑渴,滿足發表的欲望,真是異常的迫切!這些學術性的著作及講演稿,同樣地常在《民國日報》的《覺悟》,北方的《晨報副刊》,擇要登載,然不若《學燈》的舍得騰出廣大的篇幅,在學術上作無限止的服務。
《晨報副刊》的主編孫伏園先生也帶有濃厚的書卷氣,只在哲學、文學的范圍找材料,很少采用批評現實,反映政治意識的論著,所刊載的散文小品、詩歌小說,多是純文藝的作品。所以在僅有的幾塊新文化的園地還能勉強保持不偏不倚的純潔作風,為真正的學術文化而效勞,這也許是因為宗白華、孫伏園都是老實人,具有重視學術的癖好,鄙夷政治性的活動,不容易接受誘惑所致。報紙的文字版面,我們如不能使副刊擔起學術文化上的領導責
任,其損失是難以估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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