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遙遠的清平灣》主要收錄史鐵生先生重要的中篇小說或先鋒文學作品,包括《我的遙遠的清平灣》《關于詹牧師的報告文學》《插隊的故事》《禮拜日》《原罪·宿命》《關于一部以電影作舞臺背景的戲劇之設想》等,思想深刻,構思奇特,探討人生、命運、文化、信仰、情感、宗教等命題,這場文學盛宴,帶給讀者豐富的精神啟迪和高品質的閱讀享受。
《我的遙遠的清平灣》主要收錄史鐵生先生重要的中篇小說或先鋒文學作品,包括《我的遙遠的清平灣》《關于詹牧師的報告文學》《插隊的故事》《禮拜日》《原罪·宿命》《關于一部以電影作舞臺背景的戲劇之設想》等,思想深刻,構思奇特,探討人生、命運、文化、信仰、情感、宗教等命題,這場文學盛宴,帶給讀者豐富的精神啟迪和高品質的閱讀享受。
史鐵生,生于1951年1月4日,北京人,著名小說家、文學家。1967年畢業于清華附中,1969年去延安地區插隊落戶,1972年因雙腿癱瘓回到北京,在街道工廠工作,后因急性腎損傷回家療養。1979年后,相繼有《我遙遠的清平灣》《命若琴弦》《我與地壇》《務虛筆記》等小說與散文發表。1998年病情轉為尿毒癥,終至透析。此后有隨筆集《病隙碎筆》、散文集《記憶與印象》、長篇小說《我的丁一之旅》出版。2010年12月31日凌晨,史鐵生因突發腦溢血去世。其作品先后獲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魯迅文學獎、華語文學傳媒大獎等多種全國文學大獎,多部作品被譯為日、英、法、德等文字在海外出版。
我的遙遠的清平灣 001
關于詹牧師的報告文學 019
插隊的故事 076
禮拜日 195
原罪?宿命 263
中篇1或短篇4 306
我的遙遠的清平灣 北方的黃牛一般分為蒙古牛和華北牛。華北牛中要數秦川牛和南陽牛最好,個兒大,肩峰很高,勁兒足。華北牛和蒙古牛雜交的牛更漂亮,犄角向前彎去,頂架也厲害,而且皮實、好養。對北方的黃牛,我多少懂一點兒。這么說吧:現在要是有誰想買牛,我擔保能給他挑頭好的。看體形,看牙口,看精神兒,這誰都知道,光憑這些也許能挑到一頭不壞的,可未必能挑到一頭真正的好牛。關鍵是得看脾氣。拿根鞭子,一甩,“嗖”的一聲,好牛就會瞪圓了眼睛,左蹦右跳。這樣的牛干起活來下死勁兒,走得歡。疲牛呢?聽見鞭子響準是把腰往下一塌,閉一下眼睛,忍了。這樣的牛,別?要。 我插隊的時候喂過兩年牛,那是在陜北的一個小山村兒——清平灣。 我們那個地方雖然也還算是黃土高原,卻只有黃土,見不到真正的平坦的塬地了。由于洪水年年吞噬,塬地總在塌方,順著溝、渠、小河,流進了黃河。從洛川再往北,全是一座座黃的山峁或一道道黃的山梁,綿延不斷。樹很少,少到哪座山上有幾棵什么樹,老鄉們都記得清清楚楚;只有打新窯或是做棺木的時候;才放倒一兩棵。碗口粗的柏樹就稀罕得不得了。要是誰能做上一口薄柏木板的棺材,大伙就都佩服,方圓幾十里內都會傳開。 在山上攔牛的時候,我常想,要是那一座座黃土山都是谷堆、麥垛,山坡上的胡蒿和溝壑里的狼牙刺都是柏樹林,就好了。和我一起攔牛的老漢總是“吸溜吸溜”地抽著旱煙,笑笑,說:“那可就一股勁兒吃白饃饃了。老漢兒家、老婆兒家都睡一口好材。” 和我一起攔牛的老漢姓白。陜北話里,“白”發“破”的音,我們都管他叫“破老漢”。也許還因為他窮吧,英語中的“poor”就是“窮”的意思。或者還因為別的:那幾顆零零碎碎的牙,那幾根稀稀拉拉的胡子,尤其是他的嗓子——他愛唱,可嗓子像破鑼。傍晚趕著牛回村的時候,最后一縷陽光照在崖畔上,紅的。破老漢用镢把挑起一捆柴,扛著,一路走一路唱:“崖畔上開花崖畔上紅;受苦人 過得好光景……”聲音拉得很長,雖不洪亮,但顫巍巍的,悠揚。碰巧了,崖頂上探出兩個小腦瓜,豎著耳朵聽一陣,跑了;可能是狐貍,也可能是野羊。不過,要想靠打獵為生可不行,野獸很少。我們那地方突出的特點是窮,窮山窮水,“好光景”永遠是“受苦人”的一種盼望。天快黑的時候,進山尋野菜的孩子們也都回村了,大的拉著小的,小的扯著更小的,每人的臂彎里都??著個小籃兒,裝的苦菜、莧菜或者小蒜、蘑菇……孩子們跟在牛群后面,“嘰嘰嘎嘎”地吵,爭搶著把牛糞撮回窯里 去。 越是窮地方,農活也越重。春天播種,夏天收麥,秋天玉米、高粱、谷子都熟了,更忙;冬天打壩、修梯田,總不得閑。單說春種吧,往山上送糞全靠人挑。一擔糞六七十斤,一早上就得送四五趟;掙兩個工分,合六分錢。在北京,才夠買兩根冰棍兒的。那地方當然沒有冰棍兒,在山上干活渴急了,什么水都喝。天不亮,耕地的人們就扛著木犁、趕著牛上山了。太陽出來,已經耕完了幾坰地。火紅的太陽把牛和人的影子長長地印在山坡上,扶犁的后面跟著撒糞的,撒糞的后頭跟著點籽的,點籽的后頭是打土坷垃的,一行人慢慢地、有節奏地向前移動,隨著那悠長的吆牛聲。吆牛聲有時疲憊、凄婉,有時又歡快、詼諧,引動一片笑聲。那情景幾乎使我忘記自己是生活在哪個世紀,默默地想著人類遙遠而漫長的歷史。人類好像就是這么走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