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2041年
月球252
可惡的一大早
在我十三歲生那天,爸爸送給我一份我能想象到的好的禮物:帶我到外面玩接球游戲。
現在,在你開始認為我父親是地球上小氣的人之前,你需要知道幾件事。首先,我爸爸不可能是地球上小氣的人,因為我們不在地球,我們住在月球上。
我們是第一批月球開拓者,我們和其他一些科學家以及他們的孩子住在人類在外太空的第一個定居點—阿爾法月球基地(MoonBaseAlpha,簡稱MBA)。NASA招募我們的時候,他們說MBA是全宇宙激動人心、令人驚嘆、不可思議的地方。
并非如此。
事實上,在月球上生活比任何人料想的都要困難得多。對成年人來說都很困難的話,對孩子而言就更是如此。我們不僅要像成年人一樣面對糟糕的脫水食物、狹窄的睡眠空間、虐人的廁所,還要面對一堆小孩子的問題。
比如說交朋友。我只能和MBA的其他孩子待在一起,沒有選擇的余地。一開始我在這兒的同齡人是羅德里戈·馬克斯,但和他一起玩也沒什么意思。你懂的,在地球上,父母有時會把你拉到他們的朋友家過夜,并要求你和他們朋友的孩子一起玩,即使他們知道你們兩個相處不來。嗯,想象一下,你在他們的朋友家住的不是一晚,而是三年,你還走不了。
作為一個在月球上生活的孩子,遇到的另一個問題是:你不能出去玩,不行。離開MBA是非常危險的。在月球表面,你可能會有一百種死法。我們已經因此失去了一個人,差點又失去一個。出于這個原因,NASA禁止兒童外出。這意味著我們得在比··公寓還小的房子里度過在月球上的全部時光。雖然這是違反規定的,但我自己也體驗過月球表面的危險。
我去過四次月球表面:一次是從我乘坐的火箭走到MBA的路上,還有三次是緊急情況。在其中兩次這樣的短途旅行中,我差點喪命。這是50%的瀕死概率,就像拋硬幣的概率一樣,勝算不大。
但我還是很想再到外面去。
我被困在阿爾法月球基地里快瘋了,其他孩子也是如此。就連我那平時像動畫片《松鼠軍隊》里的小松鼠一樣快樂的六歲妹妹維奧萊特也開始抓狂了。在月球上待了八個月后,她已經把自己喜歡的電視節目的每一集都看了一千遍,現在不停地纏著爸爸媽媽讓她出去玩。
對此他們的回答必然是:“不行!
“為——什么不——行——?”維奧萊特發牢騷說,“我無聊透了,月球上沒什么可以做的!
“才不是呢,”我父母會告訴她,“你可以玩個游戲,或者看本書。我們有幾千本書可以選呢!
“我想騎我的自行車!本S奧萊特會說。
“你的自行車在地球上!
“那我想坐月球車出去,達什都可以坐月球車出去!
“那是緊急情況,而且達什差點被隕石雨砸死!
“起碼他還可以體驗這種刺激,我從來沒有差點死掉的經歷,我什么事都不能做,我恨這個愚蠢的基地!”
這時我的父母會有點不知所措。按理說,他們應該會爭辯說“恨”是個很重的詞,而且這個基地并不愚蠢。但事實是,他們都不喜歡MBA。我想他們倆都對之前自愿讓全家人來月球基地的決定而感到內疚,這也解釋了為什么爸爸在我生那天的凌晨兩點叫醒我,帶我玩接球游戲。
“達什,”他小聲說,輕輕搖了搖我,“我要給你個!
我迷迷糊糊地從我的充氣床墊上坐了起來,沒料到一下子把頭撞在睡眠艙低矮的天花板上。
即使在MBA待了八個月后,我仍然無法適應我們那小得像棺材一樣的睡眠艙。我看了一眼手表,抱怨道:“爸爸,現在是半夜……”
“我知道!
“在我生這天。”
“對不起,也只有這個時間能帶你去外面而不被尼娜發現了!
“外面?!”我大叫道,“為什么?”
“噓!”他提醒我,“我認為你會想嘗試一些極限低重力運動!
我在黑暗中對著父親眨了眨眼,想弄明白這是一個糟糕的笑話還是美夢一場:“出去是違規的!
“我想我們可以為你的生破例一次,你說呢?”他還沒來得及說完,我就從睡眠艙里爬了出來,穿上我的短袖,把短褲套在我睡覺時穿的平角褲外面:“那隕石怎么辦?”
“應該問題不大。我掃描了十二次大氣,在二十萬英里范圍內,沒有任何已知的潛在流星或太空碎片。但我們還是待在基地附,以防萬一!
“好吧!睋宜,如果我被隕石直接砸到,離基地多遠都無所謂,我必死無疑。但如果天氣晴朗,就不存在這種風險。要是爸爸認為不安全的話,他就不會冒這個險了!澳悄崮取
“睡著了。她兩小時前還在和地球聯絡,但之后就沒聽到她的聲音了!
尼娜·斯塔克是月球基地指揮官。她像釘子一樣強硬,像攪拌機一樣無情(因此所有孩子都叫她“機械人尼娜”)。她的住處就在我們的隔壁。墻很薄,如果你把耳朵貼在上面,你可以聽到隔壁房間里的聲音。所以如果爸爸說尼娜睡著了,可能就是真睡著了。
“打開主氣閘不會觸發某種警報?”我問。
“通常情況下,是的。但是張向我展示了如何入侵這個。”張·科瓦爾斯基是我爸爸在MBA親密的朋友,也是我見過的聰明的人之一,可能只有他知道如何入侵。
“快來吧!卑职执叽俚溃俺媚忝妹眠沒醒!
由于他沒有提到媽媽,我瞥了一眼她的睡眠艙。媽媽醒著,正在往外看。她看上去有點嫉妒爸爸和我一起出去,而不是和她!吧鞓贰!彼÷曊f,“玩得開心!
“謝謝媽媽!
她對我苦樂參半地笑了笑:“真不敢相信我有個十幾歲的孩子,我老了!
“你看上去不老,”爸爸告訴她,“還是和我認識你的那天一樣!
“那是因為低重力,等回地球了你再看看我!
“我保證你回去之后會更好看的!卑职钟H了媽媽一口(我移開了我的目光),然后抓起棒球帶我出門。
我們又花了十五分鐘才到達外面。太空服很難穿,但你可不想把它穿錯,否則你可能會凍死,或因為氧氣泄漏窒息而死,或兩者兼有。這些顯然都是我們想要避免的。所以我和爸爸非常謹慎地把太空服穿好,然后互相檢查了兩遍、三遍、四遍。
“太空服怎么樣?”爸爸問我。雖然我們站得很,但由于我們戴著頭盔,所以我們現在正在用無線電來交流。
“還好吧,我想!蔽覅R報說,“肩膀處似乎比我上次出去時更緊了。”
“真的?”爸爸驚訝地問,然后他一臉理解了的表情。
“噢,天啊!彼麌@了口氣,“然了!
“怎么?”
“你長大了。”
要不是戴著太空頭盔的話,我肯定會拍一下自己的額頭。在過去的幾個星期里,我迅速··了。雖然目前才··了一英寸,但在月球上產生的影響和在地球上的大不相同。我帶來的幾件短袖越來越緊,越來越短,所以我們不得不讓NASA在下一艘補給火箭來時帶幾件新的短袖。我帶來的那雙運動鞋也是如此。同時,我不得不用削皮刀把鞋頭削掉,為腳趾騰出空間。
至于我的太空服……月球上的每個人都有專門定制的太空服,一件多余的都沒有。很多太空服的配件,比如我的頭盔,都是按照我的尺寸量身定做的,也就是說,體形比我大很多或小很多的人都沒法穿上我的太空服。然而,NASA似乎忘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我們會成長。在月球引力很小的情況下,我們可能會比在地球上成長得更快。也就是說,在月球上待了三年之后,我們的太空服會不再合身。
然,我自己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顯然,之前也沒人想到過。
“你覺得我穿上它還會安全?”我問。
“會的!卑职职参康卣f,“你還沒長那么大。但我不確定你妹妹的是否還合身。她長大了一點,而且她有八個月沒有試過太空服了。她應該去試穿一下,其他的孩子也該如此!
“尤其是羅迪!蔽艺f。我指的是羅德里戈·馬克斯,基地里和我同齡的男孩子,也是和我一起被困在這里的人,“我覺得他沒長高,但他確實比來的時候要更‘圓潤’了。”
羅迪是一個在MBA里長胖了的人,他是少數幾個真心認為太空食物很美味的月球人之一。為了對抗低重力引起的骨質疏松和肌肉損失,我們必須每天鍛煉兩小時,而他卻堅決逃避這樣的鍛煉。一旦我們回到地球,在引力更大的情況下,羅迪很有可能就沒有力氣站起來了。
不過爸爸什么也沒說,憂慮的陰云籠罩著他的臉。
“爸爸,”我問,“有什么問題?”
“嗯?”他轉過身來看我,似乎回到了現實。他朝我笑了笑,我看得出來他很勉強。“沒有,我只是在想太空服的事。記得提醒我,早上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你妹妹穿上試試!
“第一件事?”我問,“我們還有兩年多才能離開這里呢,如果幸運的話。”
“不過一旦有緊急情況發生,我們可能就必須撤離了。”雖然確實如此,但我覺得爸爸心里還有別的事。但在我問他之前,
他說:“看來我們可以出發了。趁沒人經過、發現我們,我們趕緊出去!
說著,爸爸拿起棒球,打開主氣閘的內門走了去。我跟著他。
我激動得渾身發抖。
我本以為有了前幾次險些喪命在月球表面的經歷之后,我會更緊張。但這次和之前的經歷完全不同。之前的每一次我都匆匆忙忙,命懸一線。而這次我只是出去玩,而且有爸爸和我一起,這是很大的區別。
老實說,去月球的全部意義在于到月球表面漫步。只要人們有去月球的夢想,就絕不會只想被關在月球基地里。他們的夢想是在月球塵土上留下永不磨滅的腳印,攀登人類從未攀登過的山峰,仰望天空,遙望我們的地球。人們只會記得登月的人類尼爾·阿姆斯特朗和巴茲·奧爾德林走出登月艙后在月球表面度過的兩個半小時,而不是他們在登月艙中的另外那十九小時。
主氣閘減壓后,外門亮起了綠燈,表示我們可以出去了。
“太陽出來了!卑职终f,“放下你的面罩吧!
我已經在放了。月球沒有大氣層,所以在陽光直射下,溫度會超過一百二十攝氏度。如果沒有頭盔上的玻璃鏡面保護面罩,我們的頭會像微波爐里的爆米花一樣因為太陽的高溫爆開。
爸爸也放下了他的面罩,我看不到他的臉了,而是看到一面扭曲的鏡子,上面反射出我自己的影像。
然后爸爸打開了主氣閘的外門,我們跳到月球表面上。因為太陽出來了,我們面前的一整片月球塵土都被照亮了。我們上方的天空一片漆黑,除了懸掛在地平線上的地球。我停下來,盯著它看了幾秒,想著它是多么美麗,真希望我能回到那里。
爸爸似乎感覺到了這一點,他可能也在想同樣的事。所以他試圖分散我的注意力,拍了下我的頭盔。
“嘿!”我說著,朝他轉過身去。
他舉著棒球說:“往前走吧!
于是我往前走去,跳躍著穿過月球表面。這可不容易,因為月塵又厚又黏,而且我的太空服的重量抵消了月球的低重力。
但在外面玩球還是趣味無窮的。
上一次我和爸爸玩接球已經是八個多月前了。時是在我們出發去月球之前,后一次回夏威夷。我們從休斯敦的約翰遜航天中心訓練回來,然后向家人和朋友告別,再去山上后徒步旅行幾次,去海邊后沖了幾次浪。那是一次苦樂參半的旅行,因為我們知道三年內不會再做這樣的事了。但時我們都對登月感到非常興奮,我們滿心歡喜,完全不知道在MBA的生活會比NASA向我們承諾的要糟糕得多。
在過去的八個月里,我可以在MBA里玩球,但這與在室外玩球不同。每次我玩球時,尼娜都不可避免地出現,命令我趕緊停止,以免傷害別人或弄壞東西。每我和其他孩子試圖做任何事,比如玩捉迷藏之類的游戲時,尼娜都會出來制止。按照官方規定,在MBA里允許行劇烈活動的地方就是健身房。但健身房太小了,那里不適合玩耍。這也是為什么作為一個孩子在月球基地中生活是一件很慘的事。
嚴格地說,我們甚至不應該把棒球帶到月球上,因為可能會傷到人。但爸爸找到了一個漏洞。我們可以帶一些特別的個人物品來月球,好一解思鄉之愁,所以爸爸在棒球上偽造了山迪·柯法斯的簽名,并聲稱這是一件傳家寶。
我在月球上跳了四十碼遠,轉過身來對著我爸爸。
他把球拋給我。但是在低重力下,他無法掌控自己的力量。球從他手里一飛沖天,飄到我頭上幾層樓高的空中!班,糟了!”他喊道。
我轉過身,跑去追球。值得慶幸的是,球并不難找。在漆黑的天空襯托下,它像一盞迎面而來的大燈一樣閃閃發光。我沖過一個小隕石坑,一路追著往下掉的球,然后撲向它。我一把抓住空中的球,然后腹部朝下趴倒在地面上,在月塵上劃出一道長長的溝。我把球握在我戴著手套的手中,然后重新站起來,我發現自己現在離爸爸有幾乎一個橄欖球場那么遠了。我勝利一般舉起球給他看。
他高興地發出一聲歡呼:“干得好,達希爾!這一定是人類歷史上了不起的接球!它能讓棒球場上的威利·梅斯自愧不如!”
我也大聲歡呼起來。撲球是魯莽和幼稚的,我可能會撞到一塊月球巖石上,弄壞我的太空服,F在太空服上沾滿了月球塵土,我可能要花一小時才能清理干凈,但我仍然興致勃勃!白屛铱纯茨懿荒馨阉給你!”我說。
“小心點!卑职痔嵝训,“我甚至都沒怎么用力扔。如果你用盡全力,它可能會被拋軌道的!
“好的!蔽野亚蜉p輕地彈了一下,就像我在夏威夷時把它扔過院子一樣。果然,它一路飛回到爸爸身邊—還不止。它從他頭上飛過,反彈到主氣閘門上,然后撲通一聲落在他腳下的月塵里。
“好吧,”爸爸說,“我想我們已經找到竅門了,讓我們看看我們能扔多遠。我敢打賭我們可以輕松地創造出有史以來遠的接球紀錄。”
我向后退了幾步,爸爸把球拋給我。他現在更擅長在低重力下投球,他投得更準了。我接住了球,向后退了幾步,把球扔回到他身邊。我們就這樣持續了幾分鐘,直到我們之間的距離幾乎變成兩個橄欖球場那么遠。這是一個新紀錄。但我們仍然沒有很用力去扔球。
我們不再繼續拉遠距離了,的原因是,我們現在越來越難看得見對方了。爸爸成了地平線上的一個小點。他必須提醒我他什么時候扔球,好讓我知道球來了。如果我把球掉到周圍的月塵里,就再也找不到了,而離我們的體育用品店遠在238900英里之外。
然而,我發現我的注意力一直被懸掛在我上方天空中的地球所吸引著。
我極度想回家。
我已經八個月沒有呼吸過新鮮空氣了,也沒有去遠足,沒有騎自行車,沒有見過非實驗用途的動物。我吃的每一口食物都經過了預煮、輻照(可延長食品保藏期限)、熱穩定、脫水、壓縮等處理,變成了小塊的泥狀物。我真想嘗一口冰激凌、新鮮的三文魚或沙拉的滋味。
其中我想念的是水。
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但我確實是這么想的。直到幾乎沒有水的時候,我才意識到我之前太把水作理所然的東西了。我懷念站在溫暖的水下淋浴的感覺(在月球上,我們不得不用少得可憐的暖流來洗澡,而且我們每隔一段時間才能洗一次);我懷念在海里游泳;我懷念打開水龍頭就能喝到從自然中運輸來的水,而不是那些已被消耗、過濾掉尿液、循環利用了兩千次的水;我懷念關于暴風雨的一切,隆隆的雷聲、彩虹的微光、雨后的氣味……這些都是我在過去八個月的生活里失去的。除了一個非常短暫的時刻。
一個月前,在一個名叫贊·佩爾佛尼克的外星人的幫助下,我用思維穿梭到地球去看望我好的朋友萊利·博克。在大約兩秒鐘的時間里,我體驗到了站在夏威夷的哈普納海灘上的感覺。這與僅僅站在屏幕前看它不同,我仿佛身臨其境,我能感覺到海風吹拂在我的皮膚上和腳下涼爽又潮濕的沙子;我能聞到空氣中咸咸的味道;我能感受到被夕陽和大地的溫暖所包圍著的感覺。
然后思維中斷了。
我知道我聽起來像個瘋子,仿佛困在月球上的這些子把我逼瘋了,然后產生了幻覺一樣。
但我沒有瘋,贊是真實的。兩個月前,她第一次找到我。起初,她與霍爾茨博士保持著接觸,但在他被謀殺之后,她找到了我,希望能繼續與人類保持接觸。我是和她說話的人,而她是完全憑自己的思維做到與我溝通的。她可以把自己投射我的腦海中,通過某種高度先的星際超感知覺與我交流。(這樣一來,我們就不必花費幾十萬年的時間往返于行星之間來行面對面的交流,這也讓我可以私下跟她說話。這是件好事,因為她想要將我們之間的接觸保密。)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實際上,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從那以后,我一直拼命地想要復制這種經歷,但都沒有成功。贊多次向我解釋這個過程,但對于她說的東西我連聽懂都很難。
在某種程度上,回到地球兩秒鐘甚至比沒有回過地球還要糟糕。在地球的時光讓我想起了我所失去的東西,反而讓我渴望得到更多。這就像嘗了一小口巧克力,然后被告知在接下來的兩年多里我不能再吃了。我無法再回到地球,甚至無法理解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這讓我非常沮喪。
此刻,我凝視著這顆藍色的星球,腦子里想的都是,要是能淹沒在這片汪洋之中該有多好。
“達什!小心!”
父親的喊聲把我嚇了一跳。我猛地回過神來,發現棒球正朝我飛來。就在我走神的時候,爸爸給了我一個精準的投球。我甚至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球正正地打在我的面罩上,我踉踉蹌蹌地往后退,被一塊月球巖石絆了一跤,一屁股摔在地上。
爸爸爆發一陣大笑。“怎么了?”他問道,“你剛才是不是走神了?”
“我想是吧!蔽覔u搖晃晃地站起來,發現棒球在幾英尺外的一堆月塵里。
“你剛才在看地球?”爸爸問,聲音突然變得嚴肅了起來。
“是的!蔽页姓J道,“真不敢相信我們還要過二十八個月才能回家,八百四十三天。我沒有刻意在數。”
爸爸并沒有立即回答。我不確定他是因為把我帶到月球而感到內疚,還是在考慮下一步該說什么,又或者是我們的無線電通信中斷了。后他說:“關于這個,有件事我們需要討論一下。”
他的語氣中有一種讓我不安的憂傷,好像他有非常壞的消息要傳達!笆鞘裁?”我問。
爸爸還沒來得及回答,另一個聲音打斷了我們的對話,來自尼娜·斯塔克,她很生氣:“史蒂芬和達希爾!你們在外面干什么?”
爸爸沒有被她嚇到,而是歡快地回答,因為他知道這樣會惹怒她:“早上好,尼娜!我和達什正在行一些關于球體拋射物發射到月球表面的物理學研究。”
尼娜并不覺得這很有趣。但話又說回來,尼娜從來不覺得什么事是有趣的!澳阒滥銈冊谕饷孢`反了多少條安全協議?”她問。
“十七條?”爸爸斗膽問。
“七十六條!蹦崮燃m正道,“我要你們盡快回到里面。”
“拜托,尼娜,講點情義嘛!卑职謶┣蟮,“今天是達希爾的生,而且我們也沒做任何危險的事……”
“任何嘗試入月球表面的行為都是危險的。”尼娜告訴我們,“你們倆應該比誰都清楚,F在這里發生了這么多事,我不希望的就是突然又發生一場災難!
我想知道尼娜所說的“現在這里發生了這么多事”指的是什么,但我沒有機會問她。
“你能再給我們十分鐘?”爸爸問。
“不行!我現在就看著你們。從這一刻起如果我沒看到你們往回走,我就會以不服從命令為由把你們告上法庭!蹦崮日f話的口氣就像在訓斥一個幼兒園小朋友,而不是跟人類重要的礦業專家之一說話。
“你真要這樣?”爸爸問,“在我們為你做了這么多之后?”雖然這語氣聽上去像爸爸在開玩笑,但我知道事情遠不止于此。尼娜違反了一些MBA的規定,比我們違反的規定要嚴重得多,她本應該就此被免職。盡管尼娜向NASA報告了她的行為,但爸爸、媽媽和其他月球人都發表了支持她的聲明,聲稱有可以減輕罪責的情況。如此,NASA才允許她繼續擔任指揮官。
“你想說什么?”尼娜冷冷地問。
“我想讓我的兒子在月球表面多待十分鐘作為他的生禮物!卑职只卮鹫f。
“沒事的,爸爸。”我說,不想讓他惹上麻煩,“我們可以回去……”
“不,”爸爸語氣堅定地說,“在過去的八個月里,你一直都是我們基地的模范公民,即使其他人并不是。”很顯然,后一句是針對尼娜的。他接著說:“這是你應得的,事實上,
你應得的要比這多得多。所以我認為尼娜至少能做到的是……”他沒來得及說完這句話,無線電通信的另一端傳來一聲尖銳、驚恐的叫聲。
盡管通過無線電傳來的聲音減弱了,但我還是嚇了一跳。尖叫聲不是尼娜發出的。它太遙遠了,好像是來自MBA里遠處的某個人。我不知道是誰在尖叫,也不知道是男是女,但
有一件事是很明確的:
月球基地的某個人遇到大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