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中海邊,沖浪后的皮埃德羅筋疲力盡地躺在沙灘上,突然遠處傳來喧鬧聲。
“在那兒!”他沖躺著曬日光浴的弟弟卡洛喊道。“在那兒!”
一場將把皮埃德羅的生活撕開一道口子的驚險開始了。他和弟弟奮力救起了兩個溺水的女人,與此同時,一場悲劇正在他的家里展開。回到家,迎接皮埃德羅的不是向英雄的致敬,而是救護車閃閃的藍光和女兒克勞迪婭睜得大大的眼睛。他的未婚妻羅拉死了。
生活必須繼續。可是,是嗎?皮埃德羅,這個離經叛道的人必須找到自己的活路。開學第一天,他把女兒送到學校。在她下車的那一刻,他決定一整天都待在學校外面等她放學。之后,他天天如此。為了保護她。為了保護他自己。為了等待不幸最后重重的一擊。然而,一天天過去,一周周過去,學校門口那個小停車場成了他逃離這個世界的避難所,也成了他的家人、同事包括那個被救的女人 疏解各自傷痛的地方……
桑德羅 維羅內西將每一個細節都進行藝術化的處理,將他的幽默、希望、深邃的洞察力和情感共鳴融合在一起,前所未有地描寫了死亡陰霾下生命的無所著落。
●意大利最高文學獎史特雷加獎獲獎作品 ●獲得2008年法國費米娜外國小說獎 ●同名電影由意大利著名導演南尼 莫萊蒂主演,票房大熱
桑德羅 韋羅內奇(Sandro Veronesi),意大利當代著名作家。1959年,出生于佛羅倫薩。大學時主修建筑,二十九歲起全力投入寫作。1988年,出版第一部小說《輕快列車開往何處》,內容主要描述八十年代典型的父子關系。這本處女作吸引了書評人的注意,他也因此被視為極具潛力的新秀作家。1990年,出版了第二部小說《輕輕拂過》,同一時期也開始應雜志之邀,發表短篇文章。1992年的《以眼還眼》收錄了四篇探討死刑的散文。1995年推出的第三部小說《來,快來,B52》,再度以兩代人之間的關系為主軸。1996年的《生存》集結了1992年至1996年間的文章,并因此入圍史特雷加文學獎。2000年出版的小說《往事的力量》一舉囊括維雅雷久文學獎和康皮耶羅文學獎兩項大獎。2003年的《平靜的騷動》是他目前最受矚目的作品,獲得意大利最高文學獎--史特雷加文學獎,不僅暢銷全國及歐洲,更改編成電影,由意大利著名導演南尼o莫萊蒂擔當主演,票房大熱,評論界也是一片贊譽之聲 。
“那兒!”我說。
我和卡洛剛沖完浪。沖浪:就像二十年以前。我 們向兩個小伙 子借來了沖浪板,沖進第勒尼安①那高聳、綿長、奇 異,且浸濕了我 們整個一生的海浪里。跟我比起來,文著身的卡洛更 咄咄逼人,更 膽大妄為,更叫囂,一副不合時宜的模樣,他的長發 在風中飄揚,耳 環在陽光下閃光;我呢,則更謹慎些,更講究風格, 更沉穩,更自制, 更隨機應變,我總是這樣。在太陽下疾行著的兩張沖 浪板上,是他 那臭名昭著的公子哥兒②作風和我與生俱來的輕描淡 寫③,還有我 們在大把消磨青年光陰時就對立沖突的兩個世界 反叛與顛覆, 真要動起手來的時候,可不是鬧著玩的。倒不是作秀 ,不過我們已 經有好一陣能不從沖浪板上摔下來了;或者更準確地 說,那樣的秀 我們在年輕的時候早就已經作過了。有那么一陣兒, 你會篤信某些 力量當真是可以主導世界的,還學會了很多日后都顯 得極為無用的 事情,比如學敲康加鼓,或者學大衛海明斯④在電 影《放大》中那 樣在指間撥動硬幣,或是學放緩心臟跳動,佯作心搏 緩慢,然后去打 聽服兵役的消息,或者學跳斯卡舞,或者學用單手旋 轉蘆葦棒,或是 學拉弓,或是學那種超自然的沉思冥想,再或者學現 下的沖浪。那 兩個小伙子是不會明白的,羅拉和克勞迪婭已經回家 了,2004年的 妮娜今天一早就出發了(卡洛每年都換女朋友,于是 我和羅拉開始 給她們標上年份),所以沒人能享受得了這事兒。這 是我們倆之間 的一個小節目,是一種在兄弟間才有意義的游戲,因 為兄弟是能承 認你某種神圣性的證人,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就再也 沒其他人能做 到這一點。
“那兒!”我突然說。
然后我們就躺在沙灘上,把自己曬干。我們合著 雙眼,因為疲 勞而呆滯,微風把我們的胸毛吹得凌亂不堪,我們就 這樣在沉默中 待著,放松著自己。可是突然,我發覺,為了享受那 份清凈,我們正 在忽視某些東西,那些東西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在吸 引著人們的注 意力了,那是一種嘈雜的急迫感:叫聲。我一屁股坐 起來,卡洛立即 跟著我也坐了起來。
“那兒!”我突然說,指著一群非常激動的人, 他們在我們前方一 百來米的地方。
我們一下子站起來,由于長時間架在浪上,渾身 肌肉還熱乎乎 的,我們朝那一小群人跑去。我們把手機、眼鏡、錢 ,全丟在那里了: 霎時間,除了那一群人和那些驚叫,再也不存在其他 任何東西了。
有些東西,是會叫人不假思索的。
接下來的時間就像一組閃電般的超現實鏡頭,除 了和我老弟化 為一體外,我再沒有其他感受了:四處詢問發生了什 么事,在海灘上 昏死過去的老頭,試著使老頭恢復知覺的金發男人, 大叫著“媽媽!” 的兩個孩子的絕望,指著大海的人們的迷茫臉龐,消 失在海浪間的 兩個小腦袋,然而,沒有任何人行動。在那片瘋狂的 停滯中,卡洛天 藍色的眼神格外分明、強烈,溢滿了一種令人生畏的 動能。那目光 在說,出于某種無可爭議的原因,我們必須去救那兩 個可憐人;那目 光還在說,就好像我們已經這么做過了,是的,就好 像一切都已經結 束了,而我們兄弟倆也已經成為那一群陌生庸人中的 英雄,因為我 們是非凡的水生生物,我們是人魚海神,為了拯救凡 人的性命,我們 可以駕馭海浪,也能以同樣的自如在沖浪滑板上玩耍 ,而在周遭的 那一群人里,有能力做到這個的卻不存在。
我們跑著沖進水,一直趕到打出前幾道浪的地方 。在那里,我 們碰見了一個奇怪的男人,瘦高個,紅頭發,正專注 而笨拙地朝海里 投去一條極短的繩子,而要救的人離他至少有三十米 遠。我們猛地 從他身邊擦過,他以一種我永遠也不會忘記的眼神望 著我們那 是一雙任人死活不管的眼睛同時還用與那眼神極 為相稱的懦 夫般的聲音勸阻著我們,“別去,”那聲音咝咝作響 ,“搞不好你們也 要被困在那里。”“見你的鬼去吧。”這是卡洛在投 到浪里去之前的回 答,接著他就游起泳來。我也這么做了,游著游著, 我看見逆光下烏 魚的黑影子沿著每每浪起時就會形成的綠色墻體橫向 飛馳著,海浪 摔碎在我身上:那些魚在沖浪,它們正玩得開心,就 像我們幾分鐘以 前那樣。
那兩個腦袋從海岸上看起來好像靠得很近,但實 際上卻隔得相 當遠,以至于我和卡洛不得不分頭行動:我示意他拐 向右邊的那個 腦袋,而我則撲向左邊的。他又看了看我,微笑著, 表示同意,又一 次,我感到自己是戰無不勝的;我們全力奔赴各自的 目標。
當我靠得相當近的時候,才發現那人原來是個女 的。我想起了 岸上那兩個大叫著“媽媽!”的絕望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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