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紅顏沉醉在輕柔的睡夢中,年年歲歲,花落肩頭,也只能在淡淡的幽香中尋一絲慰藉。多少次午夜夢回,我們曾被她們的風采溫暖了心扉。總想在詩文佳句中再多了解她們一分,可她們終究還是離我們那般遙遠。她們的才情、她們的故事,總在被人抒寫,卻無法被復制。提筆輕書,寫下她們的過往,唯愿曾經的佳人能夠常留心間,風采永駐。
琉盈,愛茶,愛花,愛世界。在書海中,暢游的是自己的夢想。用一顆琉璃之心,感念世間的柔美,喜歡用文字為自己烹調一杯細膩的羹。
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彼黍離離,彼稷之穗。行邁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彼黍離離,彼稷之實。行邁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詩經•王風•黍離》
時代更迭的路口,總有些偉大的靈魂發出聲響。有一個人,走在國破家亡的原野上,他看見眼前薺麥青青,心中哀傷。他流著淚在歌唱:青青的原野上,都是麥苗,我走在這里,心里的悲傷誰又能知道呢?仰問蒼天,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仰問蒼天,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啊!
在殷商都城朝歌傾圮的城墻外,在繁盛過也荒蕪過的土地上,幾百年后出現了一個新的國家——衛國。公元前690年,有一位小公主在這里出生了。在之后孔子整理的《詩經》中,收錄了這位衛國公主的三首詩,《左傳》里也有她的蹤跡。吹盡歷史的狂沙,隔了兩千七百年的回響,我們還能否在她悲憤哀傷的詩句里,聽一聽那些如泣如訴的思量呢?
春秋戰國,禮崩樂壞,周天子已經失去了高高在上的威嚴,諸侯國群雄紛起,齊桓公、晉文公、宋襄公、秦穆公、楚莊王先后稱霸,而她,恰好出生在齊桓公鼎盛的時代。歷史總是銘記那些戰功赫赫的男人,卻少有筆墨書寫才情橫溢的巾幗,各種滋味,只有那年的明月、那些唱過的離歌才懂得。
公主的父親是衛昭伯,母親是宣姜。劉向這樣評價宣姜:“衛之宣姜,謀危太子,欲立子壽,陰設力士。壽乃俱死,衛果危殆,五世不寧,亂由姜起。”一個國家幾代的更迭全因宣姜而起,若說紅顏禍水恐怕言過其實,不過是一個美貌的女人為一己私利而掙個魚死網破,到頭來得到的不過是史書上的聲聲罵名,可悲、可嘆。
作為宣姜最小的女兒,這位公主自然得到了應有的疼愛,從小在高高的墻垣里長大,學會了知書達理,也通曉禮儀規范。
到了待嫁的年齡,百里之外的國家都來提親,都想要得到這個美貌與智慧并存的衛國公主。她站在城樓上,俯瞰著遠處的河川山巒,白云很高也很遠,她仿佛能夠聽到淇水嘩啦啦的聲音,販夫走卒們在城中的叫賣聲好像也近在咫尺,而她心里很明白,未來等著她的婚姻不過是一場政治交易而已。
有那么一剎那,她也曾羨慕那些頭戴山花的女孩子,之后嫁給了心愛的人,以及那些在清明雨季與心愛的人一起私奔的女孩子。而最終她無力地對著遠方模糊的景色笑一笑,回到屬于自己的閨房。
然而對于自己的命運,公主還想最后一搏,面對最有力的兩個求婚國,一個是許國,一個是齊國,她想自己做個選擇。于是她通過旁人婉轉地向當時的國君衛惠公表達了希望嫁到齊國的想法。《列女傳》里記載著她的話:“古者諸侯之有女子也,所以苞苴玩弄,系援于大國也。言今者許小而遠,齊大而近。若今之世,強者為雄。如使邊境有寇戎之事,維是四方之故,赴告大國,妾在,不猶愈乎!今舍近而就遠,離大而附小,一旦有車馳之難,孰可與慮社稷?”意思是說,跟齊國比起來,許國還是比較弱小、偏遠的,要依附強大的齊國,這樣一來如果有外敵入侵,齊國很快就來增援,這是從社稷考慮的。
看到上述言語,難免使人驚奇,一個天真爛漫的少女哪里來這樣的遠見卓識?哪里來這番勇氣要決定自己的命運?況且,無論是許穆公還是齊桓公,對她來說都是陌生的,明明知道這只是一場政治聯姻,還要用一腔情懷來讓自己無怨無悔。
但是,公主的請求沒有成功,她還是要嫁到許國去。她擦干了眼淚、收拾了心情,在衛國的最后這段時間里,她盡量讓自己每天都開心,多留下一些美好的回憶,以便日后在許國的時候可以拿出來懷念。
出嫁那天,公主的花轎來到淇水河畔,她回望自己的故鄉,溫熱的眼淚流下臉龐,今日一別,與父母就是永別,因為按照當時的禮法,出嫁的公主除非服父母之喪,否則不能回國。臨別時的一眼,她知道,她與故國也是永別。
日夜兼程,公主帶著嫁妝來到了許國,城門緩緩開啟,許國的國君伸手牽起她,從那一刻起,她就是許穆夫人,幾千年來,她本來的名字湮沒無聞,只有這四個字流傳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