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東尼·伯克萊——黃金時代的古典推理先鋒人物★ 與阿加莎·克里斯蒂、G.K.切斯特頓、D.G.格林齊名的推理大師★ 赫赫有名的“偵探俱樂部”DetectionClub發起人★ *反推理的推理小說偵探小說驚人詭巧的故事一個毒巧克力引發的死亡事件 ★ 1個案件 6個解答 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相?★ 證據流?動機流?心理分析流?歸納流?演繹流?都是什么鬼★ 在寥寥無幾的證據面前,都只能呵呵★ 有限的證據 無限的可能 ★ 翻轉 + 翻轉 原來兇手是!!!! ★ 隨書附贈精美書簽。相關推薦:萊登庭神秘事件
羅杰謝靈翰輕呷一口面前的陳年白蘭地,往椅背靠了過去。他坐在桌子頭上。
屋子里煙氣繚繞,熱切的討論聲此起彼伏,急切敲打著他的耳鼓。人們歡快地談論著謀殺、下毒和猝死,凡此種種。這個叫"犯罪圈"的協會專司研究犯罪行為,從一開始的建立、組織、召集到現在的運營管理,全由他一個人操持,這里就是他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在五個月前的成立大會上,他被眾人一致推舉為主席,那種得意與喜悅不亞于自己第一部小說被出版商看中那天的心情。對于當時尚默默無聞的他來說,那個出版商簡直就是天使,那一天讓他終生難忘。
他轉向今晚的貴客,倫敦警察廳(別名“蘇格蘭場”--譯者注)總探長莫斯比。探長叼著根大雪茄,略顯局促地坐在他右邊。
“說實在的,莫斯比,實在無意冒犯貴廳,但我敢說,除了巴黎警察局,再沒別的地方能比得上我們這里貨真價實的刑偵天才啦,我說的不是吃苦耐勞,而是那種直覺和天分。”
“您這么覺得的,謝靈翰先生?”莫斯比總探長待人寬厚,總會善意地回應各種稀奇古怪的意見。“好吧,好吧。”他又點了一次雪茄,這雪茄實在太長,單憑吸上一口判斷不了是不是還燃著。
羅杰如此言之鑿鑿,并非僅僅出自家長般的自豪之情,而是確有幾分底氣。這個令人心向往之的"犯罪圈"的晚宴可不是誰餓了都能蹭上一頓的。要入這個門,光靠對謀殺案的熱情還遠遠不夠,一定要能證明自己天生就有研究犯罪的腦子。
候選者不僅要在這門學問的方方面面(比如偵探學和犯罪心理學)全都是行家里手,對歷史上曾經發生過的甚至最不起眼的案子爛熟于胸,更重要的是要具備推定能力,要能用自己的腦子去分析和解決問題。為此,候選者要從會員們提出的各類題目中擇一作文后提交給協會主席,主席評判之后,又會擇其中文思俱佳之作讓會員們秘密傳閱,只消任何一票反對便徹底否決。
協會計劃最終招募13名會員,但目前成功通過的只有6位,今晚亦悉數到場。一位是著名律師,一位是聲望頗高的女劇作家,一位是本該更有名氣的才華橫溢的女小說家,一位是世上還活著的若不是最和善但卻是最聰明的偵探小說作家,羅杰謝靈翰本人,還有安伯羅斯區特維克先生,此人倒是無甚名望,待人溫和,其貌不揚,毫無特質,能夠混跡于此等名流之間,心中那種驚訝自是比別人更甚。
即便成員中有個區特維克先生,這也是個讓任何發起人都倍感驕傲的團體。今晚的羅杰,心中除了驕傲還有激動。他馬上就會讓眾人大吃一驚的,而能把名流雅士們嚇上一跳本身就是件令人激動不已的事。他起身開腔了。
“諸位,諸位!”他大聲喊道。人們拿著杯子和煙盒鼓點般敲擊著桌子以示歡迎,待嘈雜之聲漸落,他接著說,“承蒙諸位厚愛授權,本主席可據情更改任何會議之安排。想你們都已知曉,我們今晚有幸請到了深受大家歡迎的倫敦警察廳首席代表莫斯比總探長光臨,”大家又敲了一陣桌子,“相信今晚的美食佳釀定會讓總探長閣下放下戒心,給我們透露點記者們打探不出來的內幕。”這次的敲擊聲更響更長。
羅杰又啜了一小口白蘭地,抖了抖精神,繼續道, “各位,我自認為和莫斯比總探長甚是相熟,曾多次試圖誘他失言,雖手段用盡卻從未得逞。即便今天,我們也別想得那么美,想從總探長嘴里掏出比明天《每日郵報》上更多的東西。莫斯比總探長,諸位,恐怕是刀槍不入啊!”
“我自作主張更換了今晚的節目,我希望也更相信,大家不但會對我的想法感興趣,甚至會感到新奇和著迷。”羅杰停下來,微笑地看著周圍一張張興致盎然的面孔。總探長莫斯比,臉憋得通紅,愈發使勁地掐著那根雪茄。
“我要說的,”羅杰說,“與格雷漢姆·本迪克斯先生有關。”人們一陣騷動,來了興趣。“或者說,”他補充道,故意放慢了語速,“與格雷漢姆·本迪克斯夫人有關。”此時騷動變成了一種充滿期待的安靜。
羅杰稍作停頓,似乎在小心掂量著接下來該怎么說。“我們在座之中,有一兩位是本迪克斯先生的舊識。實際上,曾有人說,要是我們主動邀請,他或許會有意加入我們的圈子。如果我記得沒錯,是查爾斯·威德曼爵士吧。”
大律師鄭重其事地點著他的大腦袋。”是的,我推薦過他,這我記得。”
“這事后來便沒了下文,”羅杰繼續道,”我有點忘了是怎么回事,好像當時有人確信他絕對過不了我們的關。但不管怎么說,本迪克斯先生的名字能夠被正式提出來,至少說明他也是我們的同道中人,對于他的不幸,我們的同情便多了一些個人色彩,即便像我這樣與他素昧平生的人亦是如此。”
“是啊,是啊!”聲音清晰,語調妥帖,桌子右面一位身材高挑的美女接口道。在這種突然冷場的情形下,她總能把時刻和語氣拿捏得恰到好處,及時奉上“是啊,沒錯”之類的話語為演講人解除尷尬。說話的是小說家艾麗西亞·達莫斯,她出于興趣開辦了一家女子學院。她聆聽別人演講時總能入情入境,心生快慰。她生活上是一個絕對的保守派,她滿腔熱忱地支持社會主義理論。
“我的提議是,”羅杰直奔主題,“我們將這種同情轉化為現實的行動。”
聽客們的興致果然被登時挑了起來。查爾斯·威德曼爵士揚起濃密的灰白眉毛,搖晃著吊在寬邊黑色帶子上的金絲邊眼鏡;而他那雙眼睛,在法庭上對那些人品極差、極力相信他客戶有罪的原告證人,總會毫無顧忌地透出厭惡和威脅。桌對面坐著身材矮胖、相貌平平的菲爾德弗萊明夫人,她的劇作雖品位不高卻人氣極高。她今晚看起來就像一個穿著節日盛裝的金牌廚師,正輕觸著達莫斯夫人的手肘,以手掩面小聲說著什么。安伯羅斯區特維克先生眨著淡藍色的眼睛,活像一只機靈的母山羊。惟偵探作家毫不為動,滿臉漠然;他早已習慣效仿他最喜歡的偵探,無論危機四伏還是激動人心,都要泰然處之,波瀾不驚。
“我今天上午向倫敦警察廳報告了這個想法,"羅杰繼續道,"雖說他們從不會支持這種事,但也著實說不出有什么害處。待我離開時,他們雖很勉強但也算正式同意讓我們試試。我此刻似乎恍然大悟,他們之所以同意這個提議,和我綜合了各種信息得出的結論不謀而合。"羅杰有意停下來掃視四周。"那就是,警方已實際上放棄了追蹤謀殺本迪克斯夫人的兇手。”
舉座嘩然,有錯愕、有反感、有驚駭,大家不約而同把目光轉向莫斯比。但見這位仁兄,顯然對眾人死盯的目光毫無察覺,雪茄舉在耳旁,聽得津津有味,那專注勁似乎正等著更勁爆的內幕消息呢。
羅杰及時出來解圍。“我得說一句,這消息甚是機密,相信誰都不會傳出去,但這事千真萬確。警方的主動追索由于一無所獲,即將告一段落。雖說新線索也可能隨時出現,但若沒有,警方的決定便是到此為止。因此,我提議咱們俱樂部從警方停下的地方接手此案。”言畢,他滿眼期許地環顧一張張揚起的面孔。
每張臉都立刻給他打出一個問號。
在激情的驅使下,羅杰根本停不下來,滔滔不絕,也忘了咬文嚼字。
“嘿,諸位琢磨琢磨,咱們個頂個都是人精,沒一個傻瓜笨蛋,犯罪調查也從不迷信什么死硬教條--抱歉啊,莫斯比,我的好朋友--那,咱們要是鉚足勁,但各干各的,恕我直言,說不定哪塊云彩能下雨,真就干成警察干不成的事呢?我覺得這不是不可能的。你說呢,查爾斯爵士?”
鼎鼎大名的律師大笑著,“要我說啊,謝靈翰,這主義倒真是不賴,但我先保留點意見,你得把想法再細說說。"
“我覺得這點子簡直絕了,謝靈翰先生。”菲爾德·弗萊明夫人叫了起來,她腦子里可從來都沒什么法律概念。“我恨不得今晚就動手。”她胖嘟嘟的臉蛋激動得直哆嗦。“你說呢,艾麗西亞?”
“我看問題不大。”這位女士笑著答道。
“說起來,”偵探小說家淡淡地說,“關于這個案子,我早就有自己的看法。”他的名字叫珀西·羅賓遜,但寫作的筆名叫莫頓·哈羅蓋特·布拉德利。單這個名字就讓天真的美國人癡迷不已,以至他的處女作連印三次全部賣光。說不清出于什么心理,美國人對基督教的姓氏情有獨鐘,尤其這名字中還碰巧有一個英國浴場的名字。(哈羅蓋特土耳其浴場,1897年開張,是英國為數不多的至今仍在使用的維多利亞女王時期的浴場。--譯者注)
安伯羅斯·區特維克先生只是微微一笑,并未開言。
“那好,”羅杰接著自己的話茬,“至于細節嗎,大家盡可討論。但我覺得,要是諸位都想一試身手,那咱們最好各自為戰,這樣一定會更有趣。一會兒,莫斯比會把警方掌握的全告訴我們。雖說他不主管這個案子,但畢竟參與了其中一些工作,對情況還是相當了解。而且,他還特意花了大半個下午,在倫敦警察局仔細研究了此案卷宗,為的就是今晚別漏掉什么。”
“等他一會講完,有些人或許就有了自己的判斷,也有些人或許不會急著表態,但腦子里卻有了調查思路。但無論什么情況,我都建議大家花上一個星期時間,去驗證假設,去對倫敦警察廳收集到的情況進行分析,以得出自己的論斷,但在此期間,諸位不可相互切磋。我們或許一無所獲,這倒不大可能哈,但不管怎樣,這絕對會是個趣味橫生的犯罪研究課題。對有些人來說是實際操練,對有些人來說是學術研究,這個看我們各自心情吧。其實,最引人入勝的,我覺得是看看最后能否殊途同歸,得出一致的結論。各位,今天晚上,大家盡管暢所欲言,反正就這個意思吧。大家怎么看?”羅杰說完,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還沒等他屁股挨到椅子,第一個問題就來了。
“你是想讓我們像偵探一樣四處查訪,謝靈翰先生,還是僅就總探長要陳說的內容寫篇分析文章?”艾麗西亞·達莫斯問道。
“我覺得,具體哪種方式就隨個人喜好吧。”羅杰答道。“這也是我剛說的,這案子對有些人是實際操練,對有些人是學術研究。”
“可您的實際經驗要比我們豐富太多了,謝靈翰先生。”菲爾德·弗萊明夫人努著嘴說,是的,確是努著嘴。
“可要跟警察比起來,我這就算不得什么了。”羅杰反嗔著。
“那要看我們打算用演繹法還是歸納法了。”莫頓·哈羅蓋特·布拉德利先生評論道。“要是前者,僅以警方信息為基礎推演即可,無需親自調查,當然,有時也可能需要親自出馬驗證一兩個結論,但你要采用歸納法,就需要大量的尋訪調查。”
“正是。”羅杰說。
“在我們國家,根據警方資料進行推理已經破過許多重大疑案。”查爾斯·威德曼爵士鄭重地說。“這個案子,我就打算這么辦了。”
“這案子有個特別之處,”布拉德利先生自言道,“應該可以直指兇手。這想法我從一開始就有,接下來需要集中心力好好研究一下這個了。”
“這事雖然有趣,可對怎么開展調查,我是一點頭緒都沒有。”區特維克先生不無尷尬地說,但他的話無人在意,也便無關緊要了。
“這案子最讓我驚訝的,”艾麗西亞·達莫斯一字一句說得清楚,“我是說,單從案件本身角度來看,你完全找不到任何心理動機。”盡管沒明說,但給人的感覺就是,若果真如此,她可能真就無能為力了。
“或許,一會莫斯比講完你就不這么想了。”羅杰溫和地說。“知道嗎,我們馬上要聽到的消息可比報紙上全得多。”
“那就趕快說吧。”查爾斯爵士唐突地催促著。
“這么說,就是沒什么不同意見嘍?”羅杰邊說邊四周打量著,快樂得像剛得了新玩具的孩子。“大家都想一試身手啦?”
在人們熱切的議論聲中,唯一人沉默不語。安伯羅斯·區特維克先生顯得事心重重。他不知道若真需要親自探查,到底該怎么個查法呢?他曾研讀過上百位資深偵探的回憶錄,那種穿著大黑靴子、帶著圓頂禮貌的真正偵探。但此時,那些磚頭般厚厚的圖書(剛出版時賣18鎊6便士,幾個月后就只能賣到18個便士啦),讓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偵探要想破案,從不需要粘上假胡子,而只需要修修眉毛即可。而對區特維克先生來說,以此作為破解謎案的法寶似乎還遠遠不夠。
所幸,在總探長勉為其難起身發言之前,亂哄哄的一片吵雜之聲已徹底將區特維克先生的畏縮與怯懦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