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廖沙三歲時,失去了父親,母親把他寄養在外祖父家。阿廖沙來到外祖父家時,外祖父家業已經開始衰落,外祖父變得愈加專橫暴躁。阿廖沙的兩個舅舅為了分家和侵吞阿廖沙母親的嫁妝而不斷地爭吵、斗毆。在這個家庭里,阿廖沙看到人與人之間彌漫著仇恨之霧,連小孩也為這種氣氛所毒害。在這個污濁的環境里,也還有另外一種人,另外一種生活。這里有樂觀、純樸的小茨岡,正直的老工人葛利高里。每逢節日的晚上,雅科夫就會彈吉他,奏出動人心弦的曲調。小茨岡跳著民間舞,猶如恢復了青春。這一切使阿廖沙既感到歡樂又感到憂愁。在這些人當中,外祖母給阿廖沙的影響是最深的。外祖母為人善良公正,熱愛生活,相信善總會戰勝惡。阿廖沙在家中感受不到溫暖,在學校也受歧視和刁難。因此,在阿廖沙的心靈中,“愛”的情感漸漸被對一切的恨所代替。為了糊口,阿廖沙放學后同鄰居的孩子們合伙揀破爛賣,感受到了友誼。但這也招致學校的非難。他以優異的成績讀完了三年級,就永遠地離開了學校課堂。阿廖沙母親逝世后,他埋葬了母親,不久便到“人間”去謀生。
《童年》《在人間》《我的大學》是高爾基知名的三部曲自轉體小說。作家通過對自己童年、少年和青年時代生活和命運的回顧,展現了實際之交廣闊時代背景上一代人的成長。他對自己總是謙遜的不肯多著筆墨,但我們卻毫不費力的領略到了多個阿廖沙不斷追求的形象。無論是短篇佳作還是長篇巨著,高爾基始終把普通人的美好品質和深重災難聯系在一起,表達了他們的喜怒哀樂,描繪了他們的無垠的精神世界。
高爾基,前蘇聯知名作家、詩人,評論家,政論家,學者。他是前蘇聯下諾夫哥羅德人,俄羅斯族。1868年3月16日生于下諾夫哥羅德的一個木工家庭。他是社會主義現實主義文學奠基人,無產階級藝術最偉大的代表者、無產階級革命文學導師、蘇聯文學的創始人之一,1892年用筆名“瑪克西姆·高爾基”發表處女作短篇小說《馬卡爾·楚德拉》,從此專心從事寫作。1936年6月18日在莫斯科逝世。高爾基早期創作的現實主義作品多取材于他的底層生活的見聞和感受,捕捉勞動群眾生活的時代特征,其目的仍然是要喚起人們對生活的積極態度。
在一間光線暗淡的小屋里,我父親躺在窗戶下面的地板上,他身上穿著白衣服,身子顯得特別長;他光著雙腳,腳趾頭奇怪地張開著,一雙溫柔的手平放在胸脯上,手指頭也彎曲著;他那雙喜氣盈盈的眼睛現在緊閉著,看上去就像兩枚變黑了的圓圓的銅幣;那張和善的面孔已經發黑,十分難看地齜著牙,使我感到很害怕。母親裸露著上半身,只穿一條紅裙子,她跪在那里,用我平時喜歡拿來鋸西瓜皮的那把小黑梳子,把父親又長又柔軟的頭發從前額一直梳到后腦勺;母親嘴里不停地說著什么,聲音低沉而喑啞,她那雙灰色的眼睛腫得很厲害,仿佛要融化似的,大滴大滴的淚水直往下流。外祖母拉著我的手———她的身體又胖又圓,腦袋很大,眼睛也很大,鼻子上的皮肉松軟,看上去有點滑稽可笑;她穿一身黑衣服,渾身上下顯得線條柔和,十分好看;她也在哭,她的哭聲有點特別,正用一種不高不低的聲音伴隨著母親哭;她全身都在顫抖,硬拉著我,把我往父親身邊推;我躲在她身后,執拗著不肯去,我感到又害怕又不好意思。我從來沒有看見過大人哭,也聽不明白外祖母一再重復著說的那些話是什么意思:“跟你爹告別,親愛的孩子,你再也看不見他了,他不到歲數,就過早地死去了……”我得過一場重病,才剛剛能下地走路;在我患病期間———我清清楚楚地記得———父親總是高高興興地守護在我身旁,可是后來他突然不見了,換上外祖母來護理我,她是一個很古怪的人。“你是從哪兒來的?”我問她。她答道:“從上邊,從下新城②來的呀,不過,可不是走著來的,是乘船來的,水上可不能走,你這個鬼東西!這話說得既可笑,又叫人摸不著頭腦。在上邊,在我們樓上,住著幾個染了頭發的大胡子波斯人;下一層,在地下室里,住著一個臉色發黃的加爾梅克人,他是個老頭子,靠販賣羊皮為生。順著樓梯,可以騎著欄桿往下滑,要是摔倒了,就翻著筋斗滾下來———對于這些,我知道得一清二楚。這與水有什么關系?說得糊里糊涂,一點也不準確,令人覺得好笑。“為什么叫我鬼東西?”“因為你總愛多嘴多舌。”她說完,也笑了。她說起話來又和藹可親,又有風趣,而且很有節奏。從她來后第一天起,我就和她交上了朋友,現在,我只希望她快點帶著我離開這個房間。母親的模樣使我感到壓抑;她的眼淚和號啕痛哭,在我心里引起一種新的忐忑不安的感覺。我頭一次看見她變成這個樣子———她平時一向很嚴肅,話語不多;身上的衣服總是干干凈凈、平平展展,她個頭很大,像一匹大馬;她的身體堅硬而粗糙,兩只手特別有力氣。現在不知為什么,她卻全身腫脹,頭發蓬亂,身上的衣服全都撕破了,叫人看著有點不舒服;頭上的頭發原先梳得很平整,像一頂光亮的帽子,現在卻披散在裸露著的雙肩上,遮住了臉,編成辮子的那一半頭發晃晃蕩蕩,觸碰著睡著了的父親的臉。我在屋里已經站了好久,她卻沒有朝我看過一眼———只顧一個勁兒把父親的頭發梳平,眼里噙著淚水,氣喘吁吁地哭個不停。幾個穿黑衣服的鄉下人和一個警察,不時從門口探頭往里面張望。那個警察氣勢洶洶地喊道:“快點收拾!窗上掛著一塊黑色的披肩,被風一吹像船帆似的鼓脹起來。記得有一次,父親帶著我乘帆船去游玩,天空突然一聲霹靂。父親笑起來,用膝頭緊緊夾住我,大聲喊道:“不要緊,別害怕,大蔥頭①!母親突然從地板上費力地站起身來,但隨即又無力地坐下了,仰面倒在地板上,頭發散落了一地;她那張輪廓模糊的蒼白的面孔變得像鐵一般青,她也像父親那樣齜著牙,用可怕的聲音說:“把門關上……阿廖沙———滾出去!外祖母趕快推開我,跑到門口喊起來:“鄉親們,別害怕,你們不要動她,看在基督的分上,請你們走開吧!這里不是鬧霍亂,這里是在生孩子,行行好吧,鄉親們!我躲在黑暗的角落里,藏在一個大箱子后面,從那里看著母親在地板上蜷縮成一團,哼哼呀呀地呻吟著,把牙齒咬得格格發響,外祖母連滾帶爬地在她身旁移動著,用柔和而喜悅的聲調說:“為了圣父和圣子!你就忍耐一會兒吧,瓦里婭!愿圣母保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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