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間/新課標課外經典閱讀叢書》是高爾基自傳體小說三部曲中的第二部,也是高爾基《人生三部曲》之一。這部作品描述了主人公阿廖沙(高爾基的乳名)1871年到1884年這段時間的生活。他為了生活,與外祖母摘野果出去賣,他還當過繪圖師的學徒,在一艘船上當過洗碗工。在這艘船上,阿廖沙結識了正直的廚師斯穆雷,并在他的幫助下開始讀書,并因此激發了對正義和真理的追求。在人生的道路上,他歷盡坎坷,與社會底層形形色色的人們打交道。阿廖沙一有機會就閱讀大量書籍,豐富的經歷和廣泛的閱讀擴展了阿廖沙的視野,他決心“要做一個堅強的人,不要為環境所屈服”。五年后,阿廖沙懷著這樣的堅定信念,離開家鄉奔赴喀山。
高爾基“人生三部曲”之一。
俄語文學中的典范動人心弦的勵志經典。
對社會底層人民痛苦生活的體驗和深切了解成為他創作中永不枯竭的源泉。
我走進人間,在一家“時式鞋店”里做伙計。經理是個身材矮小的胖子,黏糊糊的雙眼里堆滿眼屎。我認為他是個瞎子。
這對渾濁的眼睛盯得我很不好受,我不敢相信這種眼神居然能瞧得見。“聽見了嗎?不要出怪相。”他說。
“別搔手,”他沖著我一刻不停地咕噥著,“記著,你是在城里大街上的頭等鋪子里做事!當學徒,就得跟塑像一樣立在門口。”
“你在家里干什么?拾破爛兒?這比要飯還糟糕,比偷東西還要命呢!”
“我也偷過東西呢。”我得意洋洋地說。
“怎么,你居然還當過小偷?不簡單啊。”
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他。
“嗯,那倒不礙事。但是假如你膽敢在我鋪子里偷鞋子、偷錢,我就把你送進牢里,一直關到你成人。”
鋪子里除了老板以外,還有亞科夫的兒子、我的表兄薩沙和一個紅臉的大學徒。姥爺帶我去見老板時,拜托薩沙照顧我、教導我。薩沙傲慢地把眉毛一挑,老氣橫秋地說:“除非他聽我的話。”
姥爺摸了摸我的腦袋,按彎了我的脖子,說:“你得聽薩沙的話,他年紀比你大,職位也比你高得多。”
薩沙更是瞪著凸起的眼珠子囑咐我:“記住了吧!”
“薩沙,別老瞪著眼!”老板沖著他說。
“我……我沒有,東家。”薩沙低下頭諾諾地回了一聲,但是老板還是不停地嘮叨著。
“別老是瞪眼,顧客會當你是一頭山羊的。”
他那糾纏女客人的樣子實在滑稽,為避免笑出聲來,我背過臉去對著玻璃門。老板經常躲進柜臺后面的賬房里,接著又把薩沙叫進去,只留大伙計一個人跟女客人周旋。有一次,他撫摸一位棕發的女顧客的腳,接著又把自己的拇指、食指和中指捏成一撮,吻了吻。
“哎喲!”女人尖聲叫了,“你這個搗蛋鬼!”
他有些不好意思:“嘖……嘖嘖。”
此時,我終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大伙計沖著我氣急敗壞地直跺腳,老板用戴著大金戒指的手指敲我的腦門,薩沙也湊熱鬧來拽我的耳朵。傍晚回家去的路上,薩沙兇巴巴地沖著我說:“你這樣不知好歹,人家遲早會把你趕走的!這有什么可笑的?大伙計得到太太們的欣賞,生意自然就會源源不斷地涌來。”他又解釋道,“太太們為了看看討人喜歡的伙計,就算不需要鞋子也會時不時地跑來買一雙。可你,就是不明白!叫人家替你擔心……”
有時候,女顧客什么都沒有買就離開了,那時他們幾個就覺得受到了天大的侮辱。老板把甜蜜的笑容嚴嚴實實地冰封了起來,命令薩沙:“薩沙,把皮鞋收起來!”接著就是一番謾罵。
有一回,一個妙齡女子走進店鋪來。她迅速挑中了一雙高價的皮鞋,離開了。老板咂著嘴發出哨聲:“母——狗。”“干脆說,就是個女戲子!”大伙計不屑一顧地說。于是,他們便唾沫橫飛地談論起這位太太的好些個情人和她豪華的生活。午飯后,趁老板在店鋪后邊的房間里睡午覺,我撬開了他的金表,在零件上滴了一點醋。
盡管有許許多多的事使我忙得不可開交,但我似乎還是陷入一種百無聊賴的煩躁之中。所以,我常常思考得干出一件什么樣的事情來,才能讓他們把我攆出店鋪呢?
有一天,我正在店鋪門前的院子里整理剛送到的一批貨物,這時教堂里看門的那個歪肩膀的老頭走到我的面前。
“好小子,給我偷一雙套鞋,好嗎?”他在空箱子上坐下,張著嘴,在胸前畫了個十字,又重復了一遍:“你給我偷一雙怎么樣?”
“不能偷!”我果斷地說。
“你不偷也會有人偷呀,賣個面子給我老頭兒吧!”他跟我四周的人不大一樣,很招人喜歡。我覺得他相信我,于是我答應從通風窗里塞給他一雙套鞋。
“那好,”他沒有興奮的表情,平靜地說,“不騙我吧?嗯,嗯,我看出來了,你沒哄我老頭兒。”突然,他恐嚇我,“要是我騙你呢?我拿了這雙套鞋到你的老板那兒,說是花一個盧布從你那兒弄來的,那你會怎么做?這雙套鞋值兩個多盧布,但是你只賣一盧布!說你拿去買東西了,那你怎么辦?”
“我不幫你偷鞋了。”我氣憤地說。
“現在你已經不能不做了,因為你已經許諾了!”
“這不都是你的要求嗎?”
“我要求的多著呢!我要你去搶劫教堂,怎么樣,你敢嗎?難道可以隨便相信別人?哎,你這傻小子……”
他用鞋尖踩著雪地,一會兒就走到教堂拐角后邊去了。我再不敢走進店鋪去。于是薩沙闖進院子,大聲吼道:“你在搞什么鬼?”我火了,舉起鉗子向他揮舞。
“你偷東西了?”我問薩沙。
“我沒做過,是大伙計干的。”他一本正經地說,“我充其量只是個下手而已。你得幫個忙!老板自己也是伙計出身,他能不明白嗎?但是,你可別亂說!”
他一面說一面照鏡子,裝模作樣地學著大伙計,笨拙地伸開指頭整理領帶。他很討厭廚娘。
“在這個世界上,我最喜歡打架,”廚娘說,“無論什么樣的毆斗,我都感覺興奮,斗雞、狗咬,男人們相互毆打,我都覺得愉快,過癮!”
她每天晚上都會對我和跟薩沙說:“你們這些小子,閑坐著多沒勁,斗斗氣多好呀!”
“魔鬼倒有智慧,但是上帝卻討厭他!”她的這句話使薩沙特別生氣。他就故意刺激她,但她輕描淡寫地瞄了他一眼說:
“哼,你這只飛蛾子,真是老天瞎了眼,錯生了你!”
有時候,她在黑暗中摸索到我身邊,把我搖醒,用沙啞的嗓子說:
“列克謝伊卡,我有點害怕,睡不著,你和我聊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