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更斯所著的《大衛·科波菲爾(上全譯本)》是19世紀英國批判現實主義大師狄更斯的一部代表作。在這部具有強烈的自傳色彩的小說里,狄更斯借用“小大衛自身的歷史和經驗”,從不少方面回顧和總結了自己的生活道路,反映了他的人生哲學和道德理想。文章通過主人公大衛一生的悲歡離合,多層次地揭示了當時社會的真實面貌,突出地表現了金錢對婚姻、家庭和社會的腐蝕作用。小說中一系列悲劇的形成都是金錢導致的。摩德斯通騙娶大衛的母親是覬覦她的財產;愛彌麗的私奔是經受不起金錢的誘惑;威克菲爾一家的痛苦,海穆的絕望,無一不是金錢造成的惡果。
第一章 我降生人世
第二章 我初識人世
第三章 我換了個環境
第四章 我陷于屈辱境地
第五章 我被送出家門
第六章 我擴大了交往圈
第七章 我在薩倫學校的“第一學期”
第八章 我的假期,尤其是一個快樂的下午
第九章 我過了一個難忘的生日
第十章 我遭受遺棄,但有了另一種安排
第十一章 我開始獨自謀生,但并不喜歡
第十二章 我仍然不喜歡獨自謀生,于是下了大決心
第十三章 我下了決心之后的遭遇
第十四章 姨奶奶就我的事情做出了決定
第十五章 我從頭再來
第十六章 我在很多方面成了新生
第十七章 又見故人
第十八章 回顧一段往事
第十九章 我環顧四周,結果有所發現
第二十章 斯蒂爾福思的家
第二十一章 小埃米莉
第二十二章 故地新人,物是人非
第二十三章 我支持迪克先生的看法,并且選擇了職業
第二十四章 我最初的放縱行為
第二十五章 天使與魔鬼
第二十六章 我墜入情網
第二十七章 湯米·特拉德爾
第二十八章 米考伯先生發出挑戰
第二十九章 重訪斯蒂爾福思家
第三十章 損失——巴吉斯離世了
第一章 我降生人世
關于我自己的人生故事,主角最終是我自己呢,還是由別的什么人占著,本書必須得說個究竟。我的人生故事必須得從我降臨人世時寫起。我記錄著(是聽別人說的,而且也相信),自己是在一個禮拜五的夜里十二點鐘出生的。據說當時鐘開始敲響時,我便開始啼哭,鐘聲哭聲同時發出。
照顧我的保姆和左鄰右舍幾個頗有見識的太太,早在還沒有見到我之前的幾個月,就興致勃勃,注意上了我。由于我出生的日子和時辰很特別,她們便聲稱,我這個人一是命中注定會一輩子要倒霉,二是有看見鬼魂的特殊天賦。她們認為,凡是不幸在禮拜五深夜里出生的孩子,不論男孩女孩,一定會具備這兩種天分。
對于第一種情況,我無需在此說什么,因為事情的結果如何,自己的人生經歷表明得再清楚不過了。可是第二種呢,我只能說,除非我在嬰兒時就把那種天生的稟賦用光了,否則,我至今尚未經歷過那種事。不過,即便沒那種稟賦我也不會怨天尤人,如果眼下有人正享用著,那他盡可以開心開懷地保持它。
我出生時頭上頂了張頭膜n’。該頭膜曾以十五個幾尼的低價在報紙上登廣告出售。不知道當時航海的人是囊中羞澀昵,還是不相信頭膜的效力,寧可使用軟木救生衣來防身。我所知道全部情況是,只有一個人出價,此人是個與證券交易業有關聯的代訟律師。他只出兩英鎊現金,余款用雪利酒沖抵。但他寧可不接受確保不會溺水身亡的承諾,也不愿意多出一個子兒。于是,廣告被撤回了,還白搭上了廣告費——說到雪利酒,我可憐親愛的母親自己正有這種酒在市場上出售呢——十年之后,頭膜在我家鄉以抽彩的方式出售,共有五十個人參加抽彩,每人出半個克朗Ⅲ,中彩者出五先令。抽彩那天,我到場了,看到自己身上的一部分用這種方式被處理掉,心煩意亂,很不是滋味兒。我記得,一位提著只小提籃的老太太中到了彩,她極不情愿地從她那只小籃子里摸出錢,都是半便士的輔幣,結果還少給了兩個半便士。別人算給她聽,費盡了口舌,但她到最后也還是沒有弄明白。她倒是確實沒有遭到溺水之禍,洋洋得意地活到九十二歲,最后在床上壽終正寢了。過了很多年,我們那兒的人還對這事津津樂道,傳為佳話。我知道了,老太太一生一世,最最引以為榮的便是,除了過橋,壓根兒就沒有到過水邊。每當她和別人喝茶時(她對茶極為偏愛),總是憤憤不平,數落航海的人實在不像話,竟然肆無忌憚地到世界各地去“漫游”。若向她解釋,說一些便利的好東西,其中或許包括茶葉,都是通過這種她所反對的活動中得來的,但無_濟于事,她會更加理直氣壯,義正詞嚴,回答說:“我們還是不要去漫游吧。”
現在我自己也不能漫游了,得接著講述我出生時的事。
我出生在薩福克郡的布蘭德斯通,或者如蘇格蘭人說的,在“那兒附近”。我是個遺腹子,父親閉上眼睛見不到這個世界六個月之后,我才睜開了眼睛看著這個世界。即便到了現在,每當想到他竟然未曾與我謀面,我就覺得有些事情不可思議。而更加覺得不可思議的是,我還隱約記得,教堂墓地里父親那白色的墓碑誘發我童年時的種種聯想,我們家的小客廳里,爐火融融,燭光熠熠,房子里的各扇門——有時候,我幾乎覺得殘酷——全都下了閂,上了鎖,父親卻孤單單地躺在墳墓里,房門把墳墓擋在了黑夜中,這個時候我的心中總會涌起不可名狀的憐憫之情。
父親有一個姨媽,因此也就是我的姨奶奶。有關她的情況,我后面還會敘述得更加詳細些。她可是我們家族中一等一的重要人物。她名叫特羅特伍德小姐,或者正如我可憐的母親一直稱呼她的,叫貝齊小姐,不過那是在母親克服了對這位令人望而生畏的人物的恐懼心理之后,才這樣稱呼她的(但這種情況還是很少)。她曾嫁了一個比自己更年輕的丈夫,是個瀟灑帥氣的美男子,但不是古訓說的“行為美才算真正美”那個意義上的美男子——因為人們強烈地懷疑他曾動手打過貝齊小姐,有一次為家用物品的事發生爭執時,他差點把貝齊小姐從三層樓的窗戶扔下去。種種事實表明,他們情不投意不合,沒法在一起過下去了,貝齊小姐便給了丈夫一筆錢,雙方同意分道揚鑣。丈夫帶著資金去了印度。而我在家里聽到的有關他的故事更是荒誕不經,說有人曾在印度看見他和一只大狒狒…騎在一頭大象上。但我認為同他在一起的一定是位紳士——或者貴婦才對啊。但不管怎么說,十年之后,家里人聽到了從印度傳來的有關他死亡的消息。事情對我姨奶奶有何影響,無人知曉。因為他們分開之后,她立刻就恢復了婚前做姑娘時的姓氏,并在一個偏遠的海濱小村里買下了一幢房子,帶了個仆人過起了寡居生活。打那之后,她更是離群索居,與世隔絕了。
我相信,父親曾經一度很得姨奶奶的寵愛,然而,父親的婚事令她氣急敗壞,說我母親是“蠟娃娃”。她壓根兒就沒有見過我母親,但知道母親還不到二十歲。父親和貝齊小姐就沒有再見過面了。父親結婚的時候,年齡是我母親的兩倍,但父親身子骨孱弱,一年之后就離開了人世,所以正如我上面說的,那是在我來到這個世界六個月之前的事。
在那個出現變故而又至關重要的禮拜五下午——我這樣說或許大家會原諒我,出現了下面的情況。因此,我不可能有權力聲稱,當時的情況如何,或者說下面的情況是依據我自己的親眼所見回憶起來的。
我母親坐在壁爐前,身體虛弱,情緒低下,兩眼噙著淚水,看著爐火。為自己,也為那個尚未見面的沒有父親的孩子,垂頭喪氣。孩子將要來到這個世界,但這個世界對他的到來卻毫無激動之意。不過樓上的一個抽屜里倒是已經放著幾羅預言針了,歡迎他的到來。我說的是,在那個三月里的下午,天氣晴,刮著風,母親坐在壁爐前,戰戰兢兢,滿面愁容,疑慮重重,不知道能否渡過眼前的難關。正當她擦拭眼淚,抬頭望著對面的窗戶時,看到一個陌生女人走進庭院里來了。
母親又看了一眼,便確切地預感到,那是貝齊小姐。落日的余暉傾灑在陌生女人的身上,也傾灑在庭院圍籬上,只見她徑直朝門口走來,身段挺直,面容沉靜,這不可能會是別人。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