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是兩位醫師的聯手之作,他們的專業領域——精神醫科和整形外科——讓人乍一看感覺有天壤之別:因為精神醫學主張為我們收復內里失衡的精神領地,而整形外科學則為我們提供美化外貌的機會。然而,這兩個醫學分支的“風馬牛不相及”程度并不如我們起初所想象得那么深。事實上,它們二者都把重建身心和諧視為己任。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在每個“美”與“丑”的形象之下都掩蓋著一個自身的“內在”。這兩門學科的合作愈發顯得意義重大,不僅它因為可以使醫學整形訴求的真實動機被了解,而且還能給病患帶來更大的自信和堅定的內心。
萌生著此書之意的另一個原因來自于一些對生活細節的觀察發現。在歐洲,我們發現越來越多精神科診所或產科診所轉型為醫療整形機構。此外,對“美”的追求(并不單純指景致)業已成為人們的出游目的:去一趟土耳其、泰國或其他的東方國度,回來以后臉上的肌膚顯得更加細膩緊致,而這一切卻并非得益于那里的氣候或水土。最后還有眾多溫泉療養站區變成了水療中心,同時還有那些位于山間或臨海的四、五星級酒店在其原有的休閑或娛樂服務的基礎上增設了集美體和按摩功能于一身的水療服務。那么為什么女性和男性(男性并不在少數)把越來越多的時間和金錢投入到使自身變美的行動中呢?
誠然,醫療美容在近幾年間被正了名。此后,它成了以下事物的主題:一部大獲好評的美劇《整容室》(Nip/Tuck);時尚資訊(比如Vogue雜志);精美的藝術書籍[近期的其中一本是由安格利卡?塔森(Angelika Taschen)出版的,書名正好就是《美學外科學》(Aesthetic Surgery) ];慶祝活動[讓我們想一想危險的美國“肉毒桿菌派對”(Botox parties) 吧],甚至還有粉紅小說[“雞仔文學”(chick lit ) 這種體裁專饗現代浪漫派的年輕女性讀者,它毫無顧忌地講述關于“動刀子”與去皺手術,比如在那本風趣的《肉毒桿菌日記》里,其作者是賈尼斯?卡普蘭(Janice Kaplan)和林恩?斯倫貝謝(Lynn Schnumberger)]。
如何來詮釋這樣的變化?對“美”的追求是不是一種集體憧憬的特征,它從人類誕生以來就存在,而自現代技術產生以后這個愿望有望成真?又抑或說,對“美”的追求只是我們的一種時代沉迷,就如同(法國)在1968年后對待性解開放那樣?再或者說,長久以來我們都因一種觀點而感到恐懼,認為要擁有美與樂必先經歷苦痛,而現今我們正在從這樣的恐懼中解脫出來(嗎)?
本書致力于挖掘人們愛美背后所隱藏著的種種矛盾以及在世易時移的不同變量中“以不變應萬變”的關于人的本質內涵。
毫無疑問,當今存在著一股過度追求視覺的風潮,它時常發展至使社會標準直逼“純外貌協會”的地步(第二章),與之相反的是個人魅力(第三章),它不與當下的風潮掛鉤,而與人格的富裕程度相關聯。
無可否認,美麗的人和事總是占優(在第五章我們將探討一下美麗的各種好處/優勢)。只有在極個別的罕見情形下美麗會成為短板(第八章)。總的來說,相貌堂堂有助于實施誘惑(第七章)、增強自信并利于治愈(第九章)。不單單女性追求美(第六章介紹了不同類型的女性美),男性也愈發變得自戀并愛美起來(他們的各種表現被收錄至第四章里)。
我們不僅需要(外貌的)美麗,還需要所謂的“主流飾品”(第十章),這些小幫手成為對抗壓抑之現狀的必備砝碼。
本書末尾的章節(第十一、十二章)介紹巴爾迪尼博士(Dr Baldini)根據其行醫經驗得出的一眾建議,她將闡述如何在皮膚美容及激光治療等領域中作出判斷并找出合適自己的方案。
如果說本書的撰寫目的之一毫無疑問是“成人之美”,那么,另一個更重要的目的是幫助大家明確一件事:人之“美 ”源自肉體與精神的有機和諧。
維里?帕西尼
馬麗亞?特里薩?巴爾迪尼
第一章
身體之美
美麗的七大好處
在古代a,談“美”很容易。它是大理石雕制的完美體型,它是人體各部分黃金美學比例的和諧體:一尊里亞切青銅武士像(bronzedeRiace)b,或者一尊“尼姬”(Nike)c,也就是展翅欲飛的勝利女神。從古希臘時期起,到羅馬時代和文藝復興,乃至新古典主義時期,一切關于“美”的標準簡單而明了:普遍的典范就是拉丁語里的“美”字(venustas),人體的黃金分割美學比例是它的基礎。
而現在呢,“美”成了什么?在現今的時代,“美”化身成別具詩情畫意的書本卷首寄語,比如說,年輕的紐約作家喬納森·薩弗蘭·福爾(JonathanSafranFoer)在其新作的扉頁上寫道:“獻給妮可(Nicole)—我認知中的美。”從只言片語里透露出的浪漫在于,妮可是他的太太。于是,“美”便化身成了一個理想化的個體,跳脫于一切固定法則之外。
然而“美”也可以是聯結夢想與技術的標簽,標簽上印著那些最新研制的護膚品所標榜的功效,這些護膚產品的名稱都出神入化,叫
a此處主要指古希臘、古羅馬文明的時代。—譯注
b于1972年在意大利里亞切市(Riace)附近的愛奧尼亞(Ionia)海岸被發現的(兩尊)青銅雕像,是迄今為止世界上保存比較完整的稀有珍品。—譯注
c古希臘的勝利女神。—譯注
第一章身體之美
007
人聯想到古代的煉金術。因而人們能看到諸如“濃縮永恒”(Concentréd’éternité)、“天使之浴”(Douchecélese)、“極致之美菁華眼霜”(ProdigyEyes)、“睡蓮”(Nirvanesque)等產品名。原因也許如費德里科·莫里斯(FedericoMorace)所闡釋的那樣:如今人們購買產品的同時也在追尋一種“敘述性的慰藉”。大家在科技可信度之上希望從產品名稱中讀出某種暗示或某些情感的痕跡。
“美”也可以是假象,又或者我們應該換種說法:“美”是醫學及美容外科學許下的允諾,而這種承諾近年來吸引著越來越多的人:光滑無痕的面容搭配完美的身材,就像歷史學家伊麗莎白·海肯(ElisabethHaiken)所闡述的那樣,大家都期待成為眾人認可的女神。這種大眾追求的渴望如此濃烈,以至于在時尚和新式沉迷之間、在世界上最流行的時尚雜志《時尚》(Vogue)的封面上,原本意義上的整形外科早已壽終正寢。在被恰如其分地命名為“瘋狂之升級換貌”的專欄里,著名攝影師史蒂文·梅森(StevenMeison)展現了下面的場景:琳達·伊萬格麗斯塔(LindaEvangelista)以及其他一些頂級模特被安置在手術臺上,準備接受外科手術刀的洗禮;又或者是關于她們妝前術后之間驚世駭俗的強烈對比。
可是整形外科術卻竟然還是一門新興的科學學科!最初,它的出世是為了救治那些從第一次世界大戰中死里逃生而面容或肢體遭受嚴重損毀的人們,以及為了幫助當時一些猶太人更好地融入美國社會而把外貌特征過于明顯的鷹鉤鼻削平。經過這些年的加速發展,外科專家和整形醫師們業已將他們的技藝從鼻子這塊領域擴展至整個人體。單單在美國一個國家,身體的任何部位都能被改動,而整形的尺度更是囊括了從(通過激光射頻的手段)使陰道“回春”a,到處女膜的修
a實際上是通過激光手術達到陰道收緊的效果。—譯注
008復、陰莖的增長增粗、手臂內側的提拉去皺(可以消除因年齡造成的手臂內側皮膚褶皺增多),以及大眾早已司空見慣的對胸部、臀部、眼部等人體部位的整形與修復。而最新的技術甚至發展到了連古通今的地步,把古代a的工藝與當今最頂尖的技術相結合,克婁巴特拉b(Cléopatre)和好萊塢著名女星們也因此從風馬牛不相及的關系轉變成了愛美的“盟友”。比如“黃金臉部提升術”(leGoldFaceLifting)。這是一項需要實施局部麻醉的面部美容手術,將直徑不超過1毫米的極細黃金絲植入表皮和脂肪層之間,并使它們織成網狀結構,從而在面部形成一張“內嵌面膜”,它啟動皮下細胞的愈合運作,這樣一來使皮膚逐漸煥新再生并顯得嬌嫩、更平滑、更具光澤。在巴黎,這項美容術價格不菲,令人咋舌。早在克婁巴特拉時代,黃金就屬于貴重物品,據說黃金粉末是她的化妝品中的座上客,常常被使用。如今,諸如莎朗·斯通(SharonStone)、凱瑟琳·德納芙(CatherineDeneuve)等大明星都使用過這種稀貴的面膜。沒錯,從克婁巴特拉到莎朗·斯通,或者反過來看,從莎朗·斯通回到克婁巴特拉,因為若想更好地掌握變美的各種儀式與秘訣,我們就都得追本溯源至從前的年代。叛逆天使阿撒茲勒(Azazel)c的稟賦異教崇拜(paganisme)d對“美”保持著贊頌與崇敬。隨著眾一神教的出現,“美”才被賦予了某種時常相互對立的雙重內涵。身體是a此處指古希臘、古羅馬時代。—譯注b古埃及女王,先后為愷撒、安東尼所愛。—譯注c也譯作“阿撒瀉勒”,猶太傳說中背叛上帝的墮落天使,也是一個惡魔。—譯注d在羅馬帝國末期基督徒對信奉多神教的行為或多神論的稱謂。—譯注
原罪之所倚,除非其蒙承幸福、快樂與不老的寵澤,否則注定要投身于苦役或磨難。自從有了夏娃的傳說,“美”被驅逐出伊甸園,與誘惑、失貞掛鉤。而這層關聯從未被遺忘過:一樁近年a發生的桃色丑聞案在美國掀起了波瀾,24歲的金發女教師黛布拉·比斯利·拉費(DebraBeasleyLafave)被控告與其所在學校的一名未成年男學生發生性關系,隨后在法庭上,被告的辯護律師聲稱:“她長得太漂亮,不能就這么毀在牢獄里。”噢,她的美麗與邪惡哪怕在高墻內也是危險的,因為這會招致她的獄友們與女獄警的注意。兼具愉悅與罪惡是“美”的雙重性內涵,而這點也在《創世紀》(laGenèse,3:6)的一個篇章里得到印證。此外,《以諾書》(leLivred′énoch)也對墮落天使阿撒茲勒作了下面一番描述:他教會人類如何將熔融各種金屬的技藝一方面應用在鍛造長劍與鎧甲上,另一方面卻也可以用于打造精致手鐲和項鏈。隨后,他還指導人們鑲嵌各類名貴寶石做裝飾以及利用銻元素的物質涂料涂在眼眶上成為一種妝容。而阿撒茲勒便如是成了體現“美”的雙重性內涵的代表。在多米尼克·帕克特(DominiquePaquet)b看來,正是由于阿撒茲勒把他的所知帶給人類,他從天使變成了魔鬼,原因是肉體和身體的裝飾物所反映出來的美與金屬、戰爭的技藝相互關聯,這種美就恰置于永恒與肉體誘惑的對立中心。
從前,“美”由神職人員c一手掌管著,因而不可能被視為罪惡的源泉。即便是入教和入葬的儀式,前者宣告從生存的一個階段過渡到另一個,后者意味著邁入亡靈的天國,它們都兼具了象征性意義與實施治療兩種功能,這兩種功能完全可以被視作名副其實的身體護理。
人們把銻這類物質作為美容護膚品涂抹在眼眶四周,這樣做可以
a2005年產生的法庭判決。—譯注
b法國戲劇演員、哲學劇作家。—譯注
c此處既指古希臘、古埃及時代的祭司,也指古羅馬時期的神職人員。—譯注
010幫助眼睛抵御沙漠地區的風沙侵襲,使皮膚的質感柔滑并散發體香,人們還使用以松脂為主要成分的香膏。這些妝容手段都被囊括進各種儀式慶典的慣例框架內,習俗與儀式承載著不同社會階層的劃分,而在這樣的社會中,貴族階層與神職人員掌管著醫藥與化妝的秘密。在古埃及,一場檸檬泡浴為貴婦人們的一天揭開了帷幕,隨后再來一次精油香薰按摩。膚色的提亮方面則交由一種赭石顏料來打理,它能使人的皮膚看起來紅潤亮澤;眼部的提升借助于“眼墨”a,它是一種能使人的目光炯炯有神的黑色物質,眉毛被化成細長狀并勾勒出魚類的線條,而眼瞼則被涂上孔雀石或青松石的綠色(這些都是當地產的天然玉塊和寶石,被加工制作成粉末)b。在頭飾方面,古埃及人佩戴藍色的假發,他們精心修護手、腳的指甲并將其通過散沫花的花葉染料來上色,還能起到護甲作用,防止風沙對指甲的侵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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